大厅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有杨华手里格斗刀尖上滴落的血,撞击地面出轻微声响。
克莱斯特脸上一片淡然,他端起摆在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白兰地。酒的滋味儿很醇,不愧是经过百年窖藏的珍贵之物。
斯图尔特出声预警的那一瞬间,他也敏锐察觉到身体内部的微妙变化—肌肉酸软,使不出力气,与喝酒过多的酣醉感一样。
克莱斯特不知道这种状况究竟会持续多久。一个小时?半天?或者……永远?
辐射使废土世界充满各种不同类型的毒素。没有旧时代完整的生物科学研究系统,谁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掌握每一种毒物特性。何况,这些有毒生物每天都在产生变化。
“你不该来这儿—”
林翔站起身,慢慢走到克莱斯特面前。
“我必须来—”
克莱斯特放下酒杯,静静地看着他。他忽然感觉到,这个年轻人的目光很纯净,很清澈,里面有种自己久以忘怀的东西。尤其是那双黑玉般晶莹的球体中央,他竟然从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投像。
“布鲁克和鲍里斯在哪儿?”
活动了一下酸软的肩膀,克莱斯特神情平淡地问。不知不觉中进入身体的毒药,使他丧失了所有战斗能力。现在的他,就是一个丝毫无奇的普通人。但是不管怎么样,他必须弄清楚自己儿子的下落。
“每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都很珍贵。”
林翔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脸上的神情与克莱斯特同样平静。他的声音在这种时候显得特别富有磁性:“布鲁克是你的儿子,而这座城市……是我的心血。”
克莱斯特脸上的肌肉猛然一颤:“你……你杀了他?”
“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林翔的声音很冷,内容却是不折不扣的废土法则。
一滴浑浊的泪水,从克莱斯特密布皱纹的眼角悄悄滑落。
他忽然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凌厉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剜割着林翔的脸,想握紧拳头,手臂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甚至想扑上抱住杀死自己儿子的凶手脑袋一阵乱啃,想嚼烂他的眼睛,咬掉他的鼻子,那这张近在咫尺,漂亮得令人嫉妒的脸活活撕碎、碾裂。
可是,自己什么也不能做,甚至就连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林翔丝毫没有顾及克莱斯特足以杀人的目光,他拉开腰间的皮套,取出一支小巧精致的真空注射器,拔掉橡胶管套,用力抓紧克莱斯特的左手,把锐利的针尖***血管,在手指灵活敏捷的相互配合下,塑料活塞开始慢慢向外拉动,半透明的管壁也被暗红色的粘稠液体迅速填满。
“你想什么时候杀我?”
虽然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克莱斯特还是本能的把死亡与鲜血联系在一起。
“我不喜欢杀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不会杀人—”
林翔小心翼翼地收好刚刚采集到的血样,又低头看了一眼腕上手表,默默计算着距离麻醉剂失效的时限,神情平静地说:“我对“魔爪”的内部情况很感兴趣。作为副会长,你在这方面应该具有言权。”
“魔爪?”
克莱斯特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嘲笑:“你觉得,这可能吗?”
“你的命,现在捏在我的手里。”林翔淡淡的摆明事实。
“杀了我吧!就像你杀掉布鲁克那样。”
谈及自己已经死去的儿子,克莱斯特说话的语气里也带有一丝冷寂和绝望。
林翔眼睛深处变幻着不断闪烁的光。克莱斯特必须死,但是在临死前,也必须从他身上弄明白一些不为常人所知的秘密。“魔爪”是废土世界最强大的杀手集团,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一个隐藏在暗处的九级进化人,甚至比正面应对的五星寄生士更可怕。
实力,并不是决定胜负的唯一关键。
智慧和阴谋,往往会挥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力量。
忽然,林翔笑了,一口洁白如雪的牙齿显得异常狰狞。他静静地坐着,身体略微前倾,把面孔凑到距离克莱斯特只有两厘米左右的位置,用深沉、柔软、又有着难以名状韵律的男音慢慢地说:“有一个人,会让你开口的。”
……
洗净的双头牛肉从粉碎机的喇叭口里塞进,随着齿轮旋转和机械绞动的声响,机器下方的扇形铲口下面,零零散散掉落出淡红色的肉泥,在平滑白净的大瓷盘里,慢慢堆积成结构松散的红色小丘。
这是从上个秋天保留到现在的腌肉,绞成碎末,加上盐、黑胡椒、奶油、少量面粉、几滴六十度以上的烈酒,搅拌均匀,在油锅里慢慢摊成直径十厘米左右的圆饼,煎熟,装盘,送到桌子上的时候,肉块表面还冒动着热腾腾的浓亮油珠。
把玉米面包切成厚薄均匀的片状,中间夹上新煎的肉饼,一口咬下去,面包的柔软与煎肉的松脆纠缠结合在一起,立刻在舌头表面释放出非常充实、满足的鲜美。
应嘉的学习能力很强。这段时间,她一直呆在王彪家的厨房,向尼娜认真讨教各种不同类型菜肴的制作方法。她很喜欢让林翔尝到自己亲手做的菜。用尼娜的话来说:“如果想要看住一个男人,就应该先管好他的胃。”
能装五公斤面包的藤筐已经空了一半,两公斤腌牛肉煎成的肉饼,盘子里还剩下孤零零的一块。至于锅里那些满满当当的玉米粥,同样也在以惊人的速度被迅速舀起,飞快消失在两张囫囵吞咽的大嘴里。
“慢点儿吃,不够还有。”
看着坐在对面埋头大嚼的刘宇晨和蒙毅,林翔只能苦笑着摇摇头。他伸手扯了扯旁边应嘉的衣服,说:“去吧!多做点吃的。看样子,他们的确是饿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