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布衣一听就想起了贝培,自从赖三被毒死后,萧布衣就没有见过贝培,虽然高士清没说,可萧布衣对于是贝培毒死赖三一事确信不疑。一方面感谢高士清援手的同时,萧布衣也凛然裴阀的算无遗策和消息灵通,铲除事端未萌芽之时才是最高明的手段,宇文化及自以为聪明,这么说他的举动早落入高士清的眼中?
“他说找你,我说你出去了。”掌柜的唠唠叨叨,“然后他就走了,会不会是那面找你?”
萧布衣见到他指向西北,知道是说西北角坐落的紫微城,也就是指圣上召见,摇头道:“应该是我的一个朋友。”
“那倒没有看出,萧公子这么和气,你地朋友可比你傲气许多。”掌柜摇头道。
萧布衣知道掌柜说的客气,贝培这种人,拒人千里,掌柜不说讨厌已经是很给他面子。
“他留话没有?”萧布衣问道。
“没有。”掌柜摇头,“他听说你不在,就走了,话都不愿多说一句的样子,我本来想问问他找你什么事情……”
萧布衣哦了一声,谢过掌柜的唠叨,回到了客房。随意用了点饭菜,萧布衣趁奔走的惬意盘膝打坐调息。
不知过了多久,萧布衣霍然睁开双目,双腿只是轻轻一蹬,人已高高跃起,虚掌做刀,一招向前劈出,不等手掌劈实,早早的手隐肋下,脚尖轻点,不等落下,右腿空中凌厉一扫,一道劲风横出,熄灭了不远处地***。
萧布衣落在地上,轻飘飘的无声无息,只觉得体内精力充沛,事无不可为。
他这一招使出,不但跃出的高度超乎了想像,完成了刀谱上的那招,而且稍作变化,就算手中没有单刀也能以拳脚取胜,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尉迟恭临走时的叮嘱。尉迟恭让他别出机杼,不为刀法约束,所以只教他刀法基本道理,只希望他就算无刀同样可以克敌。如果按照正常的展,他大约要数年才有所成,只是习练易筋经数月,看来进展神速非常,如果以今日的武功,当初就算碰到陆安右追杀,想必也不用躲的那么狼狈。
又把招式熟练地练习百遍之多,每多一次,萧布衣就能体会到这招刀法中细节的深意,以前恍惚不明的地方虽有尉迟恭注释,毕竟无法做到,感觉不出精妙,这下他力有能及,加上对敌百战。已经领悟到更多地变化精要。
这一招练下来,足足一两个时辰,萧布衣室内腾挪,变化无穷,也不感觉到乏累。等到招式熟练后,又开始习练易筋经。只是坐在床榻之上地时候。想起今日见到的李靖和红拂女,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转瞬又想到宇文化及和梁子玄,萧布衣只能摇头。盘膝静坐,片刻之后,已由极动到了极静,不多久的功夫,萧布衣已经进入灵台清明。人我两忘的境界……
***
东都商家云集,交易主要在三市进行,三市分布在东都的西,北,南三面,占大同,通远,丰都三坊之地,可谓异常地繁华。
南市丰都很大,以一坊之名占了两坊之地。是东都城内最大的一市。通常古代的市都是主纵横街道各二,呈‘井’字形,市井一说也是从这里流传开来。而南市丰都却是干道纵横各三,每面三门,可见
萧布衣此刻正坐在一个酒楼喝茶赏景,盘算着一会儿到李靖那里要带什么东西过去。
李靖当然无所谓礼物。让萧布衣对李家望而却步的是红拂女。萧布衣自从碰到李靖后,这段日子他是专心习武,也没有出门。
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可他的衣服倒还单薄。自从习练易筋经以来,他现自己虽然做不到寒暑不侵,却也能适应天气的变化,这和他那个时代的冬泳者一个道理,练的多了。身体地抵抗能力自然增加,可他如果走到街巷上还是穿着如此单薄,就如冬泳者光着身子在雪地跑一样,虽然自得其乐。却是让外人诧异的事情。
萧布衣来到南市,就是想做两身衣服,然后再买点礼物去找李靖聊聊天。
他来到了东都转瞬半月有余,皇帝杨广还是没有要来的迹象,这让萧布衣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去李靖那里转转,这里他是人生地不熟,李靖怎么说也是他的二哥,可以去投奔。好在以他来看,李靖也实在很闲,所以他倒不虞打扰李靖的卫国大计。
凭栏望下去,市内清渠纵横,船马如流,重楼延阁,榆柳辉映,景色秀美中带着繁忙,只凭这市内的热闹,烽火硝烟好像并不存在。不过根据他住的客栈老板所言,如今各地烽烟四起,交通阻断,市内繁华已是大不如从前,这让萧布衣无法想像以往的繁华到底是何种样子。
南丰市极大,里面的行业以萧布衣的计算,最少有一百多行,只是他能数得上地就有宫粉,丝绸,麻行,饰,竹木,米酒,铁器各行,他不知道的行业更是不少,复杂分工就算是他都是有所感慨。
这里行业极多极杂,货物种类更是数不胜数,而且这里场地的利用率算是东都城最高的一个坊。萧布衣知道,当初杨素在时,独占立德一坊,相比那个立德坊而言,这里可以称的上寸土寸金,能在这里做生意的商家在中原各地也算得上有头有脸地人物。
萧布衣要了一壶酒,两碟菜,慢慢的饮着,愁绪却如楼下的渠水,连绵不绝,更不知道这种日子何时是头。
‘噔噔噔’脚步声响起的时候,萧布衣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只是望着酒楼外的风景,想着心事。感觉到一股幽香伴随脚步声传过来的时候,萧布衣这才回过头。
看到了眼前两人的时候,萧布衣愣了下,却不言语。
眼前站着两个公子哥打扮的人,可萧布衣知道他们绝对不是什么公子哥。二人头戴文士冠,身着文士服,脚下高底布靴,服饰上怎么看都是个文人骚客,但以萧布衣老辣地目光来看,面前的两个人不过是个雏儿。
雏儿一方面是指对方没有什么行走江湖的经验,另一方面也是指对方不过是个女人。
右手那个也就罢了,人长的一般,大眼大嘴,肤色微黄,可左手那个却是肤色玉润,光嫩地一掐都会出水,颌下无须,喉间无结,年纪及 左近。不过这个时代的女性嫁的早,育的也早,所以更小一些也是说不准。
左手那人眉目如画,长的极为精致乖巧,可偏偏做出一种成熟稳重的样子,见到萧布衣转过头来,拱手道:“这位兄台请了。”
她声音故作粗重。可是还是难免尖锐清脆,更让萧布衣好笑。
易容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简单地事情,像贝培那种装作男人,混在一帮男人中不被人察觉,那才是真正的易容。眼前这位,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不是女人一样。胡子都不肯贴上点,那实在是大大的失败。
见到那人执着的目光望着自己,萧布衣咳嗽声,四下又望了眼,这才说道:“你是和我说话?”
眉目如画之人好奇道:“这里只有你和一张桌子,难道我和桌子说话吗?”
说完这句后,那人似觉得好笑,咯咯的笑个不停。声音脆嫩。她身边的人捅了她一下,那人才止住了笑声,只是笑声虽断,笑意不绝,缠缠绵绵地留恋在脸上,让楼上的几个真正的文人骚客咽了下口水。
萧布衣好笑道:“我和那个,兄台素不相识,不知道找我何事?”
“虽然素不相识,眼下不就相识了?”那人掩住嘴向旁边的人低声道:“我就说这个土包子看不出我们女扮男装。”
右手那人也是压低了声音,“小姐说的极是。”
“要叫公子。蠢丫头,讨打。”眉目如画的人再次拱手,“不知道我们在此搭个位置,兄台可会介意?”
她自以为说的低声含糊,萧布衣听不清楚,却没有想到萧布衣直觉本强。修炼易筋经后,耳力眼力更强,现在不但听到她说的什么话,还注意到她虽然摘了耳环,但耳垂有孔,不由好笑。
以为这二人效仿什么女扮男装,过来拿自己当试金石,说两句也就走了。萧布衣又四下望了眼,指着一旁地空桌子道:“兄台,那里也有空位的。”
“大胆。”右手的看是丫环,上前一步。掐腰指道:“我家小,公子是给你面子,你不要不识抬举。”
‘啪’的一声响,上前那人捂住脑袋,回头道:“小,公子,你为什么打我?”
“无知的蠢材,”眉目如画那人双眉一竖,看起来倒也可爱,“公子还有什么大小之分?你不要以为家里有点臭钱就可以看低别人。这位仁兄,实不相瞒,只因为不才初到东都,这里只有这桌临窗可以相望,所以才起了到此搭座的念头。”
隔座几个文人骚客也是靠窗,一人纶巾羽带,风流自赏,早就忍不住的站起,拱手道:“这位兄台,这里也是靠窗,挤挤还有个空位,仁兄如不嫌弃,过来和我们拼酒作诗,岂不快哉?”
“公子,那面有人请你。”丫环低声道。
“这里宽敞些。”眉目如画那人却是摇头,似乎认准了非这桌不坐,只是向那桌拱拱手,“承蒙厚爱,我不喜人多。”
萧布衣咳嗽声,“既然如此,公子请坐。”
他一句公子,一句兄台,那人喜笑颜开,似乎极为满意萧布衣认不出自己的身份。萧布衣见到她的得意,倒不好打消她的热情,只是想,就算是瞎子,隔着十里长街,嗅一鼻子,也能闻出你是个香喷喷地大美女,这不知道是
哪个富家子女,可能以捉弄旁人为乐?
那人落座,见到身边的丫环还站着,一瞪眼睛,“怎么不坐?”
“我不敢。”丫环有些胆怯道。
“有什么不敢,你虽然是书童,但我向来看你是兄弟,我坐着,你站着,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公子又是瞪眼。丫环无奈,挨了身子,贴着长凳边坐下。
假公子看下了桌上的酒菜,颔道:“还没有请教兄台贵姓?”
萧布衣有些头痛,“在下……”
“不才谭余,不敢请教公子高姓大名?冒昧过来搭座,还请公子看在大家彼此斯文的份上,莫要见怪。”
假公子虽然不喜人多,那面的骚人已经过来了两个,都是端着酒杯,一步三摇,风度翩翩。
萧布衣见到有点恶寒,心道人家可能是女人,你们却是,有才是有才,有地都是蠢材。
另外一人脸相单薄,潇洒的风吹下都能飘走,却是径直锤子般坐了下来,抱拳道:“在下马 ,对兄台很是投缘,也想请教兄台地大名。”
萧布衣知道他们都已看出眼前这位是个雏儿。一口一个兄台的叫着,无非是想占占便宜。想起当初梁山伯看不出祝英台的女儿身,一种可能就是祝英台人长的不咋滴,实在让男人不敢往女人身上去想,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梁山伯也和这痰盂马桶一路货色。
“我家公子的大名岂是你们随便问的。”丫环大声道。
假公子微微皱眉。“我们萍水相逢,转瞬散开,这名字,不说也罢。”
马 突然道,“既然都是文人,不如吟诗作对如何?若是才情一般,也就不用报名了?”
“如此也好。”假公子勉强说道。
马桶和痰盂挤眉弄眼,洋洋得意。显然都是有点墨水,却都是假装谦逊道:“不才才疏学浅,还是公子和这位兄台先请。”
假公子目光又盯到萧布衣身上,“既然如此,你先来吧。”
萧布衣苦笑道:“在下并非文人,这作诗地活儿还是免了吧。”
马 和谭余都是大笑,“兄台看来种田出身,竟然把作诗比成苦力活,也是别致。”
“不行,一定要作诗。不然罚酒一杯。”
假公子见到马侗和谭余嘲笑,居然不喜。
她初始来找萧布衣,不过是想试探下自己女扮男装的效果,可是和萧布衣打个对面的时候,已经有些诧异。萧布衣说不上风流倜傥,但是面部极为有个性。说穿了就是极有男人味道。挺拔的鼻子,粗重地双眉,刀削般的脸颊,厚重的双唇,最让人心动的就是他有一双多情地双眸,望向人的那一刻,只有坦诚宽容和友好,让人兴不起敌意。她是商家女儿。见多了市侩骚客,蓦然见到萧布衣这种男人,倒是陡升好感,见到马桶和痰盂以才欺人。只是恨的牙关痒痒的,恨不得咬他们两口才解气,这衣饰可以去买,可这文采却是买不来,所以只盼萧布衣能力压二人,为自己出口闷气。
萧布衣想去端酒认罚,马 嘲笑道:“原来兄台只能效仿牛耕马饮,别的倒是一窍不通。这位兄台,既然他吟诗是不行了,你不如上那面一叙如何?”
那面桌子上的骚客早就转过来,狼遇上羊般的热情。萧布衣目光一扫,见到那些骚客的丑态,不由皱眉。目光闪动间,见到里座有两人虽是同桌,可也连连摇头,不由多看了一眼,那两人一在而立之年,面白无须,另外一个脸色黑色,嘴唇紧闭,也和萧布衣一样厌恶的表情。
萧布衣收回目光,见到假公子满脸通红,萧布衣倒是有些于心不忍,收回手微笑道:“在下也不才,作诗那是不行,不如抛砖引玉的先来一,万请不要见笑。”
马 和谭余眼中一抹惊诧,假公子却是用力一拍桌子,大声叫好道:“好,好一个抛砖引玉,只是这四字说出,足见兄台地高明谦逊,不似某些人半瓶子醋,晃晃也没有多少。”
她这一番奉承,整个楼上人都转过头来盯着萧布衣,萧布衣哭笑不得,犹豫下说道:“那在下就作一?”
“我们洗耳恭听。”马侗和谭余都是带着嘲弄,不信萧布衣还能说出比抛砖引玉更高明的话来。
萧布衣略微沉吟念出了七个字,“一上,一上,又一上。”
马 爆笑,“兄台好诗,果然高明,却不知道要上到哪里?”
假公子本来若有期待,听到萧布衣作诗直白的惊人,大失所望,压低了声音对丫头说,“赶快作诗出来,不然今天不准吃饭。”
丫头苦着脸,“公子,你让我作诗,只怕比让我生孩子还难。”
“你作诗不出,那我今天就让你生孩子。”假公子怒声一句,丫环已经面无人色。
萧布衣的第二句已经吟了出来,“一上上到,顶楼上。”
谭余笑的打跌,那面桌旁的更有笑出眼泪来地,都是齐声起哄道:“好诗,果然好诗!”
假公子用扇子遮住脸,只想装作和萧布衣并不认识,压低声音对丫环道:“他上了楼,一会儿我们从楼上跳下去。”
萧布衣见到众人的嘲笑,也不着恼,目光一转,缓缓起身,凭栏远眺,沉声吟道:“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上到顶楼上。举头红日白云低,四海五湖皆一望!”
他语调低沉稳健,隐有浩瀚,四句出口,凭栏一望,众人齐惊,只觉得诗的前两句浅显,后两句却是气势广博,境界全出,再加上他凭栏而立,气度不凡,配合红日白云一映,让人竟生出自愧不如之感。
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此人大智若愚,气势逼人,做得出这等豪放的诗来,自己那些小儿女之作实在是大大的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