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威胁的手段别人用未必有效,但田太监深知晋王那温文尔雅的外表下头是怎样暴戾的性子,因而根本不敢当这位主儿是开玩笑。
眼见着屋子里只有淑妃晋王和自个三个人,他只觉得惊惧交加,眼见晋王握着那根赫然是皇帝赏赐的七宝琉璃簪,他不免想起了自己被人打死后,这东西出现在自己住处的后果。那时候他一个死人,宋一鸣堂堂辅,怎会开罪晋王,为自己说话开脱?而且,太子虽说立了,但晋王并非一丝一毫机会都没有,反倒是宋一鸣眼下是辅,可未必一生一世都是辅,如何取舍这还用说?
想到这里,他立时一个激灵打了个寒噤,继而就赶紧挪动了双腿跪下。然而,他正要先苦苦告饶两句,眼见晋王眼神闪烁,分明是不耐烦了,他方才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声音压低了三分:“殿下,小的是对不起您和娘娘,那会儿干爹提醒之后,小的不该猪油蒙了心去和元辅大人说。可是,小的一直都在文渊阁行走,元辅大人手里还攥着小的无数把柄,小的实在是不敢……”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晋王那居高临下的目光里满是恼火,慌忙膝行往后退了一些,这才期期艾艾地说:“元辅大人说,这奏折不知道是那个御史了疯胡说八道,不用放在心上。如今就是岁末,殿下还要协助太子殿下行各种祭祀等等,他压一压就行了……”
“压什么压!”
晋王一想到夏太监派来的那个心腹对他说的那一番话,心中惊怒更甚,三年前的事情猛然间一一跃上脑海。那时候他误以为情势对自己万分不利,于是对元妃张氏渐渐嫌弃,甚至因为东昌侯一家的落马,阳宁侯府一系势力的衰落,而生出了和旧勋贵划清界限的意思。而这其中固然有他的糊涂,典簿邓忠的挑唆却也有很大的关系。而这个他几乎已经忘记的人,正是宋一鸣的学生!还有那个查什么韩国公府人命案子,查自己保母钱妈妈命案的巡城御史于承恩,也是宋一鸣的学生!往事一一浮现心头的同时,他的拳头也不觉狠狠攥紧了起来。
他怎么就会认为,宋一鸣是站在他这一边,想要把他扶上马?
“墉儿?”
直到耳边传来了淑妃的唤声,晋王这才回过神来,冲母亲轻轻摇了摇头,他这才转头看着田太监,脸上满是厉色:“本王不要听你这些废话!若是你再不说正题……”
见晋王满脸怒色,田太监顿时再不敢拖延,慌忙上前一把抱住了晋王的双腿,涕泪交加地说:“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小的说,小的全都说!这元辅大人向来不和人多交往,那座宅子还是皇上赐下的,总共也就是四进,连仆人都没用几个……”
“废话,这些本王都知道!你要是还说是什么宋一鸣清廉自省,身边连一个妾室都没有的话,休怪本王不客气!”
“是是是……可殿下决计不知道,就在昨天,江南有人上书,道是宋家的种种劣行。两江清查田亩的奏折是昨儿个刚刚送上来,宋氏的那些亲族,在松江府就占着几千顷良田,还有人陈奏宁波府几家走私通倭的店铺,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宋氏族人在背后撑着……”
为了自己的小命,田太监是连珠炮似的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倒了出来,眼看晋王先是诧异,继而面露沉吟,之后更是撇下自己来来回回踱起了步子,他顿时明白这一回暂且过了关,于是浑身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也不知道在那捱了多久,他方才听到了一句令他如蒙大赦的话。
“你可以滚了!”
“殿下是说……”
“本王说话不喜欢重复!回去之后记着你的身份,要是让本王知道你只顾着讨好宋一鸣,那时候你知道是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