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嚣有些纳闷道:“君上此言何解?依末将看,无论朝中还是天下都有即将大乱的趋势,我军更应不惜一切代价、早定南越,为何现在反而缓攻?”众将也不禁有些纳闷!
扶苏叹了口气道:“你们不了解父皇的脾性啊!父皇生性爱忙,如果天下没有什么大事,父皇便会沉于享乐、迷于炼丹,但一旦大规模战事起,父皇立即便会抛弃一切,专心致力于战事。北疆战事与南疆战事不同,南疆战事太过遥远,而又是由我亲自坐镇,父皇构不着、摸不着,又对本君十分放心,所以对南疆战事方面他没有什么好挂念的,而国内又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父皇便一心沉迷于炼丹修仙了。但是北疆战事一起,北原前线离咸阳不过千里,快马两日可到,所以父皇一定会亲自指挥这场近年来难得的战役。这样一来,至少两三年内,父皇一定会对炼丹修仙之事暂时搁下,转而致力于北疆战事!虽然这样关东六国的未来的动乱仍难以避免,但至少在父皇较为清醒的两三年内,关东乱不起来,朝政也乱不起来,所以我们还有时间!”
任嚣闻言有些犹豫道:“君上,以陛下目前的身体情况,处理国事已是艰难,再指挥如此繁重的军务,恐怕……”任嚣的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众将都心里明白:始皇的身体已经被所谓的仙丹毒掉了半条命,再常年累月的指挥繁重的军务,恐怕铁人也会承受不住,说不定三两年后匈奴定了,始皇的路也走到了尽头!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众人还是不敢说出口的!
扶苏也一挥手阻止任嚣道:“任将军不必担心,父皇是天子,有天神庇佑,一定可以长命百岁,不会有事的!”这句话说出来,连扶苏自己都不相信,众岂能让众将信服!
看众将都有沮丧的神色,扶苏心知不是件好事,拍了拍身前的桌案,沉声道:“各位将军,国内发生的一切事务,你们都必须给我守口如瓶。除了王老将军逝去的消息可以告诉军士以拜祭之外,其它的不许多说一个字,否则定会扰乱军心,违者立斩!明白了吗?”“喏!”众将一凛,大声领命!
扶苏又看了看诸将,恳切地道:“各位将军,国有妖孽,大乱即在眼前。诸位将军都是忠正之士,希望能够稳住心神,助本君尽快平定南疆战事,然后万一中原生变,我们也好早日挥军北上,平定天下,恢复昔日的朗朗乾坤。万不可自暴自弃,随波逐流,否则天下危矣!”
李信点了点头,沉声道:“君上放心,末将等一定效命!而且末将相信:只要有君上在,天下乱不起来,迟早会有翦除奸佞、恢复安定的那一天!”
众将一齐拜倒:“臣等誓死追随君上!”
扶苏十分感动,恳切地道:“各位将军快快请起,天色已经不早了,就各自回帐吧,明日就安排王老将军拜祭典礼,过几日,我们打一个漂亮的胜仗以告慰老将军在天之灵!”“喏!”众将退了下去!孟龙却留了下来!
忽地,扶苏叹了口气,眼神中有些迷茫:“孟龙,你说我能挽狂澜于既倒吗?”孟龙听了沉声道:“君上不必担忧,以君上的声望和实力,再加上众多能人奇士相助,天塌不下来!”现在也只有孟龙能够明白扶苏的迷惘了:扶苏还是有些担心难以改变历史啊!
扶苏看着孟龙真诚而坚定的眼睛,心中不由得一阵惭愧:“凌歌都这样坚强,我贵为大秦的王长子怎能有颓唐之意!是的,我统兵五十万,麾下能人奇士众多,又握有长江以南半壁江山,这天下有何人能够与我逐鹿!”
扶苏目光中重回坚定与英勇,向孟龙缓缓点了点头!孟龙会意地笑了!
次日,秦军在龙尾山下举行祭典,隆重拜祭一代名将王翦的英灵。
灵台上,青烟飘飘,灵牌肃穆;灵台下二十余万秦军头扎头巾,全装贯束,匍匐在地!
众秦军素敬王翦英名,现在闻知王翦归去,无不痛哭失声,泪如泉涌。一时间,秦军大营内白幡飘飘,哀声遍野!
祭台上的扶苏,头扎孝布,看着台下二十万痛哭流涕的秦军将士也是颇有感慨,心道:“做将军能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死而无憾了!不管我未来怎么样,如果我死后,能够我这么多人为我落泪,我也算值了!”想着,想着,扶苏的眼泪也出来了!
良久,扶苏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在台上挥了挥手,众秦军的泣声渐渐低了下来。扶苏悲痛地看了看众秦军,运气在胸,大声道:“我大秦的战士们,王老将军从军六十余年,歼敌上百万,平定关东,这样的功勋,天下有谁能及!?他是我们秦军的骄傲,是我们不败的军魂,我们秦军中永远只有一个大将军,那就是王翦!大将军威武!”
众秦军们热泪盈眶、热泪沸腾,奋力大呼道:“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武!……”那惊天动地呼喊声尤若山崩地裂一般令天地而色变!
扶苏挥了挥手,众秦军渐渐平定下来。扶苏又大喝道:“我秦军过去在老将军的率领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现在老将军英灵去了,我们也绝不能丢老将军的脸!英雄的大秦儿郎们,大秦必胜,岭南必定!”
“大秦必胜,岭南必定!……”众秦军们气势汹汹,以兵顿地,奋声大呼!一时间,众秦军是哀兵奋勇,士气高昂!
扶苏满意地点了点头,仰望苍天:“老将军,安心地去吧!大秦有我,就决不会乱!”
龙尾山上,义工和瓯隆正愁眉苦脸地在山上郁闷着:前日扶苏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是一场大火,直烧得众南越军焦头烂额,纷纷弃了森林、逃归山顶!一时间,六万多南越军聚集在一个小小的山顶上,士气十分低落!
就在此时,义工和瓯隆忽听山下传来隐隐的哭泣声,不禁心中一惊,抢在最高处向山下望去,远远地看见白幡飘飘,像是秦军在举行大祭!一时不由得惊愕不定,面面相觑了一会,义工惊疑道:“难道秦军中哪个大将死了吗?”
瓯隆有些兴灾乐祸地道:“最好是扶苏死了,那样秦军就打不下去了!”义工苦笑了一声道:“那有这么便宜的事,这扶苏才二十几岁,身强力壮的,我们见了神仙他都会活蹦乱跳的!”
就在此时,一名南越斥堠兵穿过山腰间的一地黑灰,急匆匆地向山上跑来,气喘吁吁地道:“报,报,报大王,山下秦军正、正举行祭礼!”后面就只剩喘气了!
义工急得恨不得踹他两脚,忙问道:“为谁举行祭礼?是不是秦军中哪个大将病逝了!快说!”斥堠兵急喘了两口气,忙道:“不是秦军中哪个大将死了,好像是他们国内一个叫王翦的老将军病逝了,秦军正给他举行祭礼!”
义工和瓯隆不禁吃了一惊,这王翦的威名那可是威镇天下啊,便是交通闭塞的岭南也是有所耳闻!义工和瓯隆互相看了一眼,瓯隆有些兴灾乐祸地道:“死得好!看秦军们那种死了娘的德性,真痛快!最好,全哭死过去,无心恋战才好!”
瓯隆话音未落,猛然山脚下传来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似乎山崩地裂一般。义工猛然吃了一惊,虽然听不清秦军在呼喊着什么,但那震若滚雷般的巨大声浪里裹胁着的巨大杀气还是让义工脸色一变!
义工看了看瓯隆:“贤弟,恐怕你失望了,现在这秦军的士气似乎没受影响,反而更加高昂!”瓯隆也被秦军这巨大的声浪震住了,好一会儿才懊恼地道:“大王,看起来这扶苏还真难对付啊!现在骆越王骆英已死,骆越军军心涣散自不必说,而且龙尾山的树林都被一把火烧光,我军没有了凭籍,单靠这光秃秃的一座山岭恐怕很难抵挡得住秦军啊!”
义工也是面有忧色道:“本王也正忧虑此点!如果守不住大明山,龙谷必失,龙谷一失,西瓯全境就完了!西瓯一完,骆越一境群龙无首,更是很快就会全境沦丧!如此下来,单剩我南越一族恐怕无力回天了!”
瓯隆面色如土,面现绝望之意,咬牙切齿地道:“秦人想夺我西瓯的土地没那么容易,本王就算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秦军别想安安然然地就通过龙尾山!”
义工此时没有说话,心中却在盘算:“这龙尾山究竟是守还是不守,如今毒谷屏障已失,龙尾山茂密的树林也被一把火烧光,这一座秃山能守得了多久!不如早点撤吧,省得把全部兵力都陷死在这里!”
就在此时,忽然又有十几名南越兵护送着一名南越信使急匆匆地从东麓赶上山来,来到义工近前。单膝跪倒,急忙道:“大王,秦军派八万大军偷出四岭,正向我国都番禺攻去,大王子和公主正率大军与秦军在溱河附近对峙,战事激烈!”
义工双腿一软,险些跌倒,他这番在和扶苏浴血苦战,秦军另一支部队却都打倒他老巢的边上了!义工脑袋里急忙盘算了一下,还是觉得老巢重要,连忙对瓯隆道:“贤弟,我南越族军主力精锐多集于此,国内较为空虚,秦军现在已然打到了溱水之旁,过了溱水不过两三百里就到番禺。番禺一失,大势去矣,所以为兄认为现在守龙尾山已经没有什么用了,还是立即退兵东去,在象水以东再和秦军周旋吧!”
瓯隆闻言惊呆了,急道:“大王这不是要小王丢弃还在红水河北岸密林里的西瓯族民以及故土当逃兵吗?”
义工虽然面有愧色,但还是耐着性子劝道:“贤弟,万一番禺失守,我南越族的地盘就完了。届时我军便死守龙尾山又有什么用,秦军只要围住龙尾山一个月,就能把我们渴死、困死,那时就什么都没有了!而我军既使将西瓯、骆越等地都丢了,只要象水、溱水南面的国土还在,我们就还有翻本的机会!”
瓯隆脑袋中禁不住隆隆直响,一时呆若木鸡,良久方才痛苦地道:“大王既然已做定夺,小王遵命便是!”义工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就事不宜迟,突围就定在今夜吧!秦军正在举丧,必然不动刀兵,防备松懈,我军趁夜从东麓突围,撤过象水!”瓯隆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目光中充满了依依不舍之意!
是夜三更,六万多南越军不举烟火,悄悄地从东麓潜下山去。刚到山脚下,立时被秦军小队巡兵发觉,两者立时爆发激战!
南越军逃命心散,奋力杀散小队秦军,便转向东南向象水一线夺命狂奔!
扶苏在夜梦中被亲兵唤醒,闻听南越军突然向东突围,不禁大为懊悔,心道:“这南越军真是属兔子的,一看风向不对,立即便逃!哎,这龙尾山一役未免有点虎头蛇尾了!”心知现在再调动大军追赶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南越军逃走了!
次日,气鼓鼓的扶苏下令二十多万秦军越过龙尾山,直逼龙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