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拜,求佛祖保佑娘亲,来世能享荣华富贵。”
邦邦邦,他磕了三个响头。
而后直起身子,双手胸前合十,“这三拜,请佛祖保佑,莫让杨侗来世,再生于帝王家中。”
又是三个响头……
佛堂外,传来一阵杂乱脚步声,并伴随有喧哗吵闹。
云定兴和一员顶盔贯甲的将军,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手持火把,来到佛堂门外。
只见佛堂台阶下,几个老宫人倒在血泊中,已气绝身亡。云定兴一怔,忙和那员武将走上台阶。
黑色的官靴,踩在血水中,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杨侗转过了身子,看了一眼佛堂外云定兴两人,微微一笑,“云太傅,王将军,能否容朕拜完佛祖,就遂了你们心意。”
那武将大约在四十上下,生的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颌下长髯,更透出几分威武之气。好一副皮囊,此时却眼含凶光。
“陛下,太尉请陛下上路,拖延不得!”
说着,他拿起一段白绫,迈步就要走进佛堂,却被云定兴拉住。
“王将军,到这时候,且遂了陛下的心意吧。”
“云太傅……”
武将名王行本,是王氏族人,同时也是隋室官员。他微微一蹙眉,可见云定兴神色坚决,于是冷哼一声,没有再开口。
“云太傅,多谢了!”
杨侗朝着云定兴一笑,旋即转身,向着佛像叩。
王行本见此,不由得冷笑一声,侧过身子。
“堂堂君王,竟不做半点反抗,只会朝着一堆破铜烂铁磕头,焉能不亡?”
云定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突然,他听到杨侗大声说:“佛祖,请保佑李卿,来日为朕报仇雪恨。啖其肉,饮其血,断其筋……朕愿永世堕阿鼻地狱,令那王世充不得好死,令梁百年碎尸万段,令云定兴世世为娼,令王行本来世不得为人……”
云定兴和王行本原来并没在意,没想到杨侗竟出如此恶毒的诅咒。
这鬼神之说,素来为人所畏惧,更何况如今身处佛堂之中,杨侗恶毒的诅咒,让两人毛骨悚然。
王行本大喝一声,拔出宝剑冲上去,一剑穿透了杨侗单薄瘦弱的身体。
那诅咒声,戛然而止。
杨侗缓缓倒在血泊里,七窍流血,形容狰狞,如同恶鬼。
王行本杀人无数,可不知为何,在这样的情形下,也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蝉。仿佛这佛堂里,有一双看不到的眼睛,正凝视着自己。他拔出宝剑,连退数步之后,突然大叫一声,转身就走。
而云定兴,则是脸色白,没有半点血色。
大业十四年秋,十月初十。
王世充命人打扫宫殿,乘坐帝王法驾仪队,步入皇城,登基称帝。
此前,杨侗下诏,将帝位禅让于王世充。
王世充三次上疏辞让,杨侗三次下诏敦劝,最终王世充同意登基,改国号为郑,改元为开明。
然而,杨侗三次下诏,却未曾出现过一次。
甚至满朝文武,乃至雒阳百姓在王世充的登基大典上,也未曾见到这个年幼的皇帝……
王世充封长子王玄应为太子,王玄恕为汉王。
余者王氏族人十九人都被册封王位,并封杨侗为潞国公。段达为司徒,云定兴为太尉,所有从附王世充者,皆有封赏。甚至连李言庆,也被王世充一厢情愿的封为左仆射,还下诏说,李言庆在汲郡平贼。王行本被封为荥州太守,王玄恕则为管州太守,将荥阳郡,一分为二。
也许,在王世充眼里,荥阳郡已唾手可得。
杨侗死了,隋朝完了,李言庆不归附他,还能归附什么人呢?
当晚,王世充在宫中大摆酒宴。
夜色里,十几个黑影出现在龙门山下,掘开一座简陋的坟茔之后,从里面挖出一具薄木棺材。
“宫监,我们现在去哪儿?”
一个小太监,低声问道。
火光下,卢胤披麻戴孝,泪流满面。
他抬起头,向远处灯火通明的洛阳看了一眼之后,咬牙切齿道:“我们去巩县,找李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