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你这突然前来,总不会单单是和我下这一盘棋吧。
我想,这天下大势已经明朗,太后也好,张大哥也罢,肯定已经做出了最后决断。”
“养真,你难道就不怕,我有朝一日杀回来吗?”
李言庆笑道:“如若真有那一天,恐怕早已经是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了!我知张大哥的手段,迟早必崛起于南阳。如若真如此,于我李唐江山,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古圣人之言。
人常道卧榻之侧岂容恶虎安睡,可我倒是认为,若真有一头恶虎,也许是一桩好事。
我愿隋杨江山千秋万代,如此一来,我李唐子弟,才能居安而思危,长久不衰……若有一日,我李唐子弟不当再为这天下主人,还请张大哥能看在同为炎黄子孙的份上,挽救这片江山。我今日送张大哥走,也许他日,张大哥的子孙,也会送走我李唐子孙。”
李言庆这番话的意思非常清楚:你张仲坚在海外越强大,我李唐子弟就会越有危机感。
只要这种危机感存在一日,李唐就不会灭亡。
除非有一天,我李唐子弟完全堕落了……那时候你张仲坚的子孙,尽可以回来。
这一番话,既充满了豪气,也带着无尽的感慨。
张仲坚默默不语,许久后轻声道:“天下大势,分分合合。
没有长久不衰的江山……养真,你看的比我清楚,也看得比我久远,我输得不冤。
只是,你这番苦心,未必能有用处。
要知道,这李唐江山的主人并不是你,而是……呵呵,君不闻,狡兔死,走狗烹?”
李言庆沉默,并没有接这个话茬子。
两人起身走出船舱,站在甲板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谁也没有开口。
其实,许多事情不需要说出来。
张仲坚知道,李言庆决不可能甘心做那走狗。
而李言庆也清楚,他不会给张仲坚,任何的机会……
昔日兄弟,如今为了各自的理想,分道扬镳。李言庆不知道,张仲坚此去南洋,还会不会有再见之日。
不自觉,两人开始谈论起当年趣事。
从阳山下的初次相遇,到后来精诚合作,两个人谈了很多,很多。
直到夕阳将落,张仲坚和李言庆,拱手作别。
在李言庆下船的时候,张仲坚突然说:“养真,此一别,再见无期。
为兄不知该说些什么,但这兄弟情谊,还望贤弟莫要忘怀……江东之局,尽托付贤弟了。”
谁也不是傻子!
李言庆在江东的布局,张仲坚岂能没有觉察。
当房彦谦病故之后,张仲坚就隐隐看出了房玄龄的心思。
房玄龄退守安陆,却迟迟不肯东进,而是将兵力不断向南倾斜,并占领了鄂州,逐渐向洪州靠拢。房玄龄的撤退,可不是普通的撤退。他每到一地,必先拿到当地户籍。除了那些当地的豪族世胄之外,大肆迁徙百姓……江南流民甚多,在短短一月间,房玄龄自淮南迁流民二十万,自鄂州迁流民十五万,尽数聚集于洪州。
与此同时,留守在邕州的鱼排军,也开始向被挺进。
先后夺取了桂州、昭州等地,隐隐有兵出岭南之势……在许多人看来,李言庆这样安排,是为了配合李世民在两湖的战事。可张仲坚是什么人?在短短的时间里,已判断出房玄龄和李言庆两人之间的勾连。准确的说,房玄龄已准备归降。
事到如今,张仲坚已无意再去阻止房玄龄。
因为他非常清楚,房家为隋室,已经是仁至义尽。房彦谦为萧隋呕心沥血;房玄龄则牵制住了李唐的兵马,在某种程度上,也给萧太后和张仲坚争取了更多时间。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大家还是好聚好散。
张仲坚倒是能看得开,非但没有阻止房玄龄的所作所为,还命人将房氏家眷,送至豫章。
李言庆向张仲坚拱手一揖。
这是一个爽气的人,只可惜有些生不逢时。
据野史记载,张仲坚在历史上也是让出了江山,远赴海外,自立扶余国。
李言庆不晓得张仲坚的扶余国在哪里?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此去南洋,定会建立起远胜于历史的基业。
他有能力,更有足够的基础。
不管隋室在海外能持续多久,但至少说,汉人在海外,多了一处根基,而不会似历史上那样,任由他人欺凌吧。
这些美好的幻想,李言庆不会告诉任何人。
他登上了自家的海船后,再次向张仲坚拱手。
而张仲坚则雄立船头,脸上带着笑容……
“贤弟,多保重!”
李言庆一揖到地,“兄长,保重!”
承启五年五月廿四,亦武德四年中。
萧后弃钱塘,远赴南洋……
唐大正十一年(公元756年),隋主崩,无嗣,隋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