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05-15
幽州城头,箭矢如雨,夹杂着石弹轰击城墙的声音。宋军所用床子弩弩箭乃精铁制成,劲力极大,竟然能射入砖石,攻城的控鹤军也是勇猛,居然将深深扎入城头的床子弩支用绳索连接起来,然后便如游墙壁虎一般攀援而上。因为并非使用的攻城云梯,不到城头两三丈时,守城汉兵若不探出身子,决计看不见正在不断向上攀援的宋军。为了身手便捷,这些从控鹤军挑选出来的勇士,只穿着简易的革甲,盾牌头盔尽皆不带,口中紧紧绑勒着粗布绳索,即便是不慎被流矢沸油袭击而失手摔落城下,也只是将惨叫声闷在腔子里。
眼看着冒死攀城的军卒三三两两掉来,就连在城西督战的大宋皇帝赵炅也脸现不忍之色,他阴沉着脸,问道:“辽军中的内应是否稳妥?”身旁侍立的王侁躬身秉道:“李扎勒灿乃是世居幽州的胡人,深得契丹人和韩德让信重,臣与他已经约好,今日里应外合,取了南城门,迎王师入城。”他依旧是一袭儒衫,眉宇间却多了几丝风尘之色,赵炅北伐之前,他便领命在幽燕一带联络祆教子弟暗助宋军,而重中之重,则是在今日,依仗城中辽军内应,一举夺下南面城门。
赵炅点点头,面色依旧阴沉,在他身后,站立着潘美、曹翰、米信等一众禁军重将,再往后则是石守信、张美、刘延让等元勋宿将,安西节度使陈德也在其中,众人都皱着眉头看着数百控鹤军士卒一点点地往城头上爬去。这以弩箭搭设绳梯的攀爬之法虽然隐蔽,不易为敌军察觉,但上城的速度也慢,一旦敌军发现,立即用沸油遍浇淋下来,攀城的壮士恐怕一个都活不下来。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最先头的宋军已爬到离城墙不过两丈之下,因未听到城头动静,便紧紧贴在城墙上面,等待约好的信号。
此刻正值午时,六月的太阳晒在幽州城墙上的戍卒只能眯缝着眼睛,也晒得如同壁虎一样攀在弩枝绳梯上的的宋军皮肉焦烫。陈德不能想象那些军汉如何同时忍受着死亡的恐惧和骄阳灼烤这两种折磨加身。如果他用怀中中李简秘密制作的千里镜观看的话,会发现所有的攀城士卒黝黑的皮肤上则为汗水而结了一层粗粝的盐霜,有的已经开裂。
迪里都指挥使李扎勒灿带着数百亲随,手按腰刀巡视南城。宋人控鹤军上午扛着攻城云梯猛攻了两个时辰,最后丢弃了千余具尸体退了下去,城上戍守的汉兵正抓紧时间依靠在城头垛堞下休息。见迪里都上来,晓武营指挥使常万山冲他点点头,一边擦拭着镔铁刀上的血痕,一边笑道:“李扎勒灿,吾等汉人在这里为了辽国拼死拼活,你们这些胡种却躲在后面,当真可恶得紧。”这迪里都乃是世居幽州的奚人组成的军队,契丹人信任他更胜过汉兵。但在幽州,奚兵和汉兵俱是前朝幽州、卢龙节度使安禄山的部属,几百年共同进退,共同打过契丹,也打过中原,相互之间的关系,比契丹人却还要近些。唐代安禄山史思明之乱虽然最终平了,但幽州此后一直割据自立与中原,更在祆教有意无意地推动之下,奉安史为圣,军中尤其如此。
李扎勒灿见他相骂,也回敬道:“常万山,你等汉兵不服南朝也有几百年了,莫要以为南朝入上来不杀你。”虽然一边笑着一边走上前去,手已经不知不觉地按在了腰刀柄上,他身后的亲兵见状,也都散开,若有若无地贴近了附近的骁武营汉军。常万山不虞有它,笑骂道:“安圣起兵以来,咱什么时候怕过南人?凭什么要服他们?”话音未落却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双手紧紧攥住李扎勒灿刺入心口的刀刃后端。李扎勒灿杀人如麻,这一刀又快又准,饶是常万山这等悍将也躲避不及,见他已然殒命,叹道:“常家也是跟着安圣起兵的,为着中兴圣教,只好对不住。”一边用衣襟擦着血迹,一边冷笑着看迪里都地将士与城头骁武营汉军战作一团。
骁武营军卒未想到这些平日里一起喝酒、一起找女人,一起打草谷的迪里都军卒突然之间下了杀手,而指挥使常万山更在第一时间遭了暗算,猝不及防之下,吃了大亏,当场便有百多人倒在血泊之中,其余的人仓皇抽出兵刃抵抗,各自为战。虽然汉兵有两千多人,却群龙无首,在这段城墙上却被数百人的迪里都杀得连连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