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钱宁的身上穿着的并不是侍卫服,而只是一名普通士卒的装扮,
如果不是熟悉的人,根本很难相信,堂堂的太上皇陛下的侍卫长,居然会甘于在军中,冒充一个小小的军士。
“看样子,上皇陛下怕是早有预料了。”杨信放下了那帐帘,抬手示意请钱宁入坐,宾主坐定之后,杨信这才颇有些感慨地道。“江总兵这性子还真是……性子说好听一些就是善纳人言,说难听一些就是没有自己的主见,很多的事,不逼逼他,他是没办法拿出最终的选择的。”
“正是因为他是这样的性情,上皇也是思虑再三之后,才确定不能把其留于宣府,不然,说不定这会子,就会有人去抄陛下的后路了。”
钱宁抚了抚领下的短须,声音透着一股子阴郁的冷意。
“毕竟若是留其于宣府,他终究是宣府总兵,整个宣府边镇的军权为其所掌,留其于宣府,着实太过危险,而放在军中,终究是要好些。
钱宁这位上皇陛下身边的侍卫头子对于上皇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而且,跟钱宁一般,都悄然地改头换面,换了身份成为了军中的士卒,他们之所以会留在这里,其实就是因为朱祁镇实在不放心江福这个家伙,可是,不得不说,只有他的职责和官职,才能有独领一军的权力,为此,朱祁镇把杨氏兄弟中最为稳重和谨慎的杨信给派到了这边,暗中,更是将一大票的侍卫给安插入了军中。
就是防备着,如果江福这厮,真要生了异心,那么,自然是在最短的时间之内,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将江福拿下,再由杨信来出掌兵权以杨信的能力,还有其父的背景,想要,暂时控制住大军的局势应该不是难事。
只需要拖上十数日,朱祁镇自然就能够做出更加恰当的应对。这样一来,不至于坏了朱祁镇所布下的大局。
而今天,若不是那杨信先劝说那钱宁暂时先别冲动,先设法去由着自己去说服那江福说不定,这会子仍旧懵懂不知的江福,已然成了钱宁等这些太上皇的心腹死十的刀下之鬼了。
这个时候,帐帘再次被掀开,一名身影掩藏于黑暗中的士卒凑到了那钱宁的身边,一路走过来,那股子淡淡的血腥味让杨信不由得眉头一扬,却没有说什么,这名士卒一番低声的细语之后,钱宁那张原本一直绷得紧紧的脸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怎么样了?”杨信不禁开口相问道。那名刚进来的士卒先是看了那钱宁一眼,得到了示意之后这才向着那杨信低声禀报道:“朝庭的使节一行二十八人,都死了,是江福的亲兵送去的毒酒。现在,全都扔到了大营左近的一条小溪里边,1小的查验了一番,应该错不了就是那些人。不过,小的把那些人的脸都给毁了,给他们换了衣服,省得让人瞧出破绽来。”这家伙说起话来很是平静,可是那些话却让上过战场的杨信也禁不住头皮麻。
“既然事了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钱宁脸上露出了笑容,站起了身来朝着那杨信抱拳一礼:“杨将军,下官这就先告辞了若是有事,再来叨扰将军。”
“看来父亲说的还真对当今天子想要跟上皇陛下斗,怕是还真不是对手。”杨信看着那钱宁和那名士卒渐行渐远的身影,站在那帐帘前,不由得在心里边出了这样的感慨。看来,怕是早在最初的时候,父亲就已经开始在猜度上皇陛下的心思了。
老杨家,已然把全部的赌注都已经押在了太上皇的身上,而今,随着上皇揭开了布局上的面纱,杨信很清楚地看到,天下大势,已然被朱祁镇所逆转,那位高坐于京师中,紫禁内,龙椅之上的天子朱祁钰,已然是风雨飘摇了。
“王将军,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身为传旨使节的宦官赵忠站在那驿站大门处,一脸怒容地指着那安坐于马背之上,带着一脸盈盈笑意打量着自己的王进昌喝道。
王进昌笑眯眯地朝着这位赵忠拱了拱手。“不好意思,赵公公,近日以来,宣府周边匪患连连,为了不使盗匪危及诸位的安危,末将奉了罗老大人之命,特地遣了一卫的精锐来此,看护住驿馆。”
说罢了话,也不待那赵忠反应,转脸就下达了军令,不多时,身后边那数百精悍的边镇军士散布开来,将那座原本就不大的驿馆给团团围住。
看到那些披盔带甲,手执利刃的边镇士卒将整个驿馆围得水泄不通,赵忠的小心肝越的扑腾。“王将军,咱家身负皇差,是来见罗巡抚,向他宣读万岁爷的圣旨要向他当面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公公,可真是不巧了,昨日晚间,罗老大人就因为身体不适,已然不见外客。”王进昌的笑容仍旧显得那样的和熙,可是那双鹰目里边闪烁的寒芒,让那赵忠心里边瓦凉瓦凉的。
“这不可能,王进昌,你莫要忘记了,咱家可是宣旨官,代表的是朝庭,是万岁爷,您如果真要这样做,你知道后果吗?”赵忠越地显得声色俱厉,可是,却丝毫不敢上前一步。
“末将只是奉军令办事,其他的一概不知,赵公公,罗老大人与末将,可都是为了你们的安危着想啊。“王进昌半俯着身子,看着那脸色惨白的赵忠,笑眯眯地道:“另外有个事,末将还得向赵公公您交待一声,切莫要擅出这驿馆一步,不然,末将手下的这些小王八羔子,说不定还以为是别有居心的人从驿馆里逃出来。”
“另外,还请赵公公将陛下的圣旨给请出来,末将也好交予罗老大人。”
“你这是在威胁咱家?”赵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阴着脸笑道,不过笑声尖细难听得就像是一只被勒住了脖子的公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