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内,端坐的几个大臣都是皇帝风无痕最信任的臣子,宰相鲍华晟、连亲王风无清、刑部尚书何蔚涛、户部尚书越千繁、兵部尚书卫疆联,还有一个则是新近从两广总督任上归来的左晋焕。由于深得皇帝信任,左晋焕时年不到四十岁便加了体仁阁大学士的职衔,下头竟是直接管着吏部和工部,圣眷之隆令朝臣无不侧目,就连其父左凡琛为了儿子的前程,最终也只得致休在家荣养,时不时在后头威儿子出些主意。
“安亲王的折子你们也都看到了,如今真正的大战怕是不远了。”风无痕扫过一众臣子,话音变得无比肃重,“我凌云历代君王经略蒙古多年,却始终未曾将其驯服,究其根本,不外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一点。若是此战能成功,漠南蒙古自不必说,其他漠西漠北各部也应该能收归朝廷辖下。朕准备在那几头设立重兵,一来作震慑之意,二来也好管理一些民政,如此一来,将来他们再想作反就难上加难了。”
几个资深的老臣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不住地点头。和风无痕相处多年,他们对这位皇帝的秉性习气已是有了深刻的了解。要说宽仁吧,偏偏杀起贪官污吏来毫不留情;要说酷烈吧,对一众功臣子弟和朝廷重臣都是体恤有加,比起先帝竟还要优厚几分。久而久之,他们这几个人也就息了心中那点不切实际的想头。只有踏踏实实做出实绩来,皇帝才会叙功加官进爵,如今早已不是凭门第论定功勋的时候了。
这几年皇帝不断提拔寒门世子出任要职,京城的各大名门世族都是颇有微辞,可皇帝对左晋焕这样一些世家子弟的提拔也是同样不遗余力,让他们找不到好的理由劝谏。再者,一道袭爵令使得大多数王公贵族都对子孙严加教导,京城纨绔子弟的数目顿时少了许多,看上去风气便是一肃。在对待犯禁的人这一头上,九门提督徐春书也是手腕严厉,就连一些皇族子弟也有被他亲自送到宗人府处置的。一旦有谣言传出,各处的细作也能迅速查到后头的人,因此如今的京城竟是勉强可算铁板一块。
鲍华晟见其他人只是不作声,便只能轻咳一声,打破了沉寂。“皇上,西北大营汇集了诸多精兵强将,也确实该有一个了结了。如今西南暂时无事,朝廷大可将精力全数集中在西北,力争一战而定。如此一来,以后便可腾出手来处理西南诸部。这些地方都是天高皇帝远,那些部族领往往自恃兵力,对抗天威,倘若不能将他们收归朝廷管束,将来恐怕遗祸不小。”
这话自然算不上是什么高屋建瓴,不过身为宰相总揽全局,并非一定要事事标新立异,有些事情反倒是先持中庸之道的好。鲍华晟心中清楚,他这老调重弹一出,必定有人跟在后头反驳。果然,左晋焕毕竟还是有些年轻气盛,见其他人都还在思索,便摇摇头道:“皇上,尽管西北西南各部都是小国寡民的情形,但他们和中原体制不一,若是强行用兵力收服,怕是难收其心,将来反而会引起别样纠纷。”
他见风无痕露出会意倾听的表情,不由自信更足了一些。“若是他们肯主动归顺,那则是最好,若是不肯归顺,自然便得动用刀兵。不过,在此之后,应该令他们将世子候补全部送入京城国子监,令他们学习中原礼制体统,如此一来,他们将来承袭爵位时,自然便会向着中原一统。除此之外,朝廷也可准许各族平民入中原居住,这样几代下来,他们便可融入中原,不复有华夷之别。”
左晋焕的这些话不啻是石破天惊,中原儒学向来是只尊华夏主君,对于华夷之别强调极深,所幸在座诸人虽都是儒家学子,但对于那等偏激的一套并不在意,因此面目中只是微露讶色。连亲王风无清第一个附和道:“皇上,微臣认为左大人所言不错,历代先帝对于各族不外乎怀柔或是打压几套办法而已,羁索之策用多了,也就只有些许效用。以前各部的民众即便想迁入中原,也会受到其主的钳制,如今我朝兵力强盛,自然不惧他们那一套。只要大批异族进入中原,他们的传统就不攻自破,百年之后,兴许就都改称汉人了。”
风无痕含笑点头,看向左晋焕的目光中满是赞许。他放下了手中奏折,这才站起身来,眉宇间已是神采飞扬。“儒家虽然屡屡提醒华夷之别,但对于朕来说,华夷皆为朕之子民,只要宾服王道,其余皆可不计。夷夏混居又如何,几百年之后,谁知他们先祖何人?西北西南诸部中,不乏珍贵矿脉,这些外族人拿了这些东西进了中原,生活只有更加富足,又何须限于一隅之地?朕并不奢望开疆拓土,不过,将祖宗基业扬光大总是能做到的!”
下头的几个大臣相视一笑,齐声应承道:“臣等定当竭力辅佐皇上,开创升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