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门下侍郎章惇呼地站了起来,指着杜文浩道:“你竟然污蔑真宗、仁宗二帝结盟辽夏,是丧权辱国?好好好,本官非参你个大不敬之罪不可!”
杜文浩哈哈大笑:“我以为宰执议政,本是可以畅所欲言各抒己见的,却原来还有人躲在这里打棍子、扣帽子、揪辫子、装袋子!哈哈,真是大开眼界啊!哈哈哈”
章惇上前一步,指着杜文浩厉声道:“宰执议政,自然可以畅所欲言,却不能辱及先帝!你这不是大不敬又是什么?”
杜文浩坐在那里好整以暇道:“章大人稍安勿躁!你听明白了,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太皇太后说的,太皇太后也只是说这两项结盟内容丧权辱国,没说先帝如何。我刚才只不过是转达太皇太后的话而已,你要不服,要质问的话,何不去质问太皇太后呢?”
章惇顿时哑了,想了想,刚才杜文浩的确说的是太皇太后的话来着,只是他是用自己的话转述的,听着好像是他的话一样,章惇情急之下没细听,便陡然难,这时有些骑虎难下了。
“章大人息怒,有话好好说。”尚书右丞黄履起身将章惇拉回来坐下,望着杜文浩道:“太皇太后所言自然是有道理的。其中是否辱国虽可商榷,但大家心里其实也都明白,岁币换罢兵,一定程度上的确有损我大宋威仪。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你让大辽西夏他们拿钱出来?大辽和西夏两个蛮夷之邦,就是因为穷疯了没钱,看着我大宋花花世界眼红,才兵南下抢掠的,他们愿意当弟,愿意当臣,我们给点钱,也未尝不可的嘛。又何必扯到丧权辱国上去呢?”
尚书左丞蔡卞在一旁冷笑道:“岁币换平安,确有辱我大宋国威!只是,唉!咱们的上百万大军,打又打不过人家,不花钱能怎么样?继续打?把国库收入都投进去拖垮?把百姓血汗钱都填进这无底洞去?”
杜文浩笑道:“两国交战打败了投降的我听得多了,割地赔款的事情也听得多了,岁币是不是赔款,我想大家心里都很清楚。用辱国换取的和平,比国破人亡强不到哪里去!我想,对我大宋千千万万子民中大多数人而言,都愿意站着死,不愿意跪着生!只是不知道其中是否包括诸君否?”
“你!你个黄毛小儿,敢出言不逊?!”蔡卞、黄履等人勃然大怒,忽地站起来就要难。
宰相王珪一拍桌子:“行了!吵什么!”
他是相,谁敢不听,所有人顿时都哑了,各自悻悻地坐回交椅,冷笑着端着茶装出一副淡然的样子。
王珪扫了众人一眼,说道:“咱们就不要议论岁币换平安是否丧权辱国的事情了,既然这话时太皇太后说的,咱们再去议论它的对错,本身就是不敬的!”
王珪这话一出,蔡卞、黄履等人脸上神情都是一变。
王珪轻咳两声,转头对蔡确道:“蔡宰相,既然杜将军觉得岁币谈和不妥,何不听听他的高见?”
蔡确道:“正是,既然杜将军不赞同我等所议,就说说你的高意吧。”
杜文浩不温不火,拱手道:“高见没有,算是低见吧。大道理我就不说了,反正,既然我大宋是泱泱大国,就不该主动跟西夏和谈!他不是游击战运动战吗?如何对付游击战咱们也不是没办法的。我想说的是,我大宋国富民强,应付这种小规模边境冲突,根本不在话下,而西夏呢?他的国力才力人力具体如何,我不太清楚,但我敢肯定绝对远远不如咱们,拖下去,一定会把他们拖垮,所以,最终的胜利一定属于咱们!这叫持久战!”
持久战这个词他们第一次听说,不仅面面相觑。
蔡卞轻咳一声,道:“杜将军是想再用未来数十年的战火和边民的大量死伤家破人亡,来验证大宋一定能战胜西夏?”
杜文浩道:“我们不选择战争,但我们决不能惧怕战争,如果别人把战争强加给我们的时候,我们只能迎战!绝不能屈膝投降,也不能割地赔款丧权辱国!有一件事我可以提前透露给诸位大人,——太皇太后昨日已经授权卑职,对我大宋军队进行详细调研,制定重整措施,太皇太后对我军的现状非常失望,已经下决心整顿了!”
枢密院副使林希一声轻笑,低声嘟哝了一句:“整顿军队,也不是从今天才开始的。”
杜文浩目光如电,盯着林希道:“林大人对太皇太后整顿军队的想法有不同意见?”
“不敢!”林希有些尴尬,拱手道:“卑职只是就事论事,我军是有不少毛病,是该整顿的,先帝这样做了,太皇太后也继续把这件事做下去,这是好事啊。我能有什么意见。我只是说……”
王珪道:“这样吧,先请杜大人把自己的想法说完,其他人再表意见。”
杜文浩道:“好,我的意见很简单,敌人都骑在我们脖子上拉屎了,我们还能忍,就不能叫人!这仗必须打!至少这是一个态度!”
韩缜冷声道:“屡战屡败,还打?徒取其辱而已!”
杜文浩话语更加冰冷:“作为一个军人,屡战屡败并不可怕,怕的是败了不敢再战!自古以来就没有常胜将军!百战百胜那只是理想,须知胜败乃兵家常事。只有屡败屡战,斗志顽强者,才能赢得最终胜利!刘邦胜项羽,就在于此!”
“行了老弟!”韩缜捋着花白胡须淡淡道:“你年轻还小,少年气盛,难免冲动,等到了我这年纪……”
杜文浩桌子一拍,忽地站了起来,厉声道:“再不励精图治,只怕我辈等不到你老花白胡子一把的那一天,大宋就要亡国了!”
这句话如一声炸雷,众人都惊呆了,“亡国”一词,谁敢乱说的?
可杜文浩知道,北宋在四十年后,便会被大金国所灭,留给北宋的时间不多了,现在眼见这帮文人,面对一场边境中等规模的冲突就畏畏尾,只想花钱买平安,实在忍不住,终于爆了。连珠炮一般说道:“杀敌一万,自损三千。永乐城一战,我军大败,死伤二十万之众,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可是,西夏呢?他们如何有谁知道?”
韩缜冷笑道:“他们?他们战胜了,自然洋洋自得了。”
“错!他们也在舔伤口上的血!据我所知,永乐城之战,西夏军民总的死伤数字,也绝不少于二十万这个数!因为我身边就有不少西征西夏的将士,包括三衙副都指挥使李浦大将军,当年做先锋领兵一直打到西夏京城的就是他!知道吗?我军进攻使用的是能传播疠疫的武器,!这种武器能造成大范围疠疫流行。所以西夏军民死亡不计其数,尸横遍野。夏军后期避而不战便源于此!我军得以长驱直入,直捣西夏京城!而我军所到之处,不管城镇乡村,物质装备能运回的运回,不能运回的予以毁灭,烧毁城镇无数!西夏半壁江山已经被这一战蹂躏得体无完肤!这些你们都知道吗?”
众人又是面面相觑,这些都是文人,包括枢密院使韩缜和副使林希,舞文弄墨很在行,对军事并不懂,得知大宋战败,除了跟着皇上捶胸顿足大哭,痛骂军队无能,冗兵祸国之外,并不深究其中奥妙,对此自然是茫然不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