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娘摇头:“我就不睡了,就在这里守着,免得错过了时辰叫你起床。”
“由得你。”孙淡也实在是累了,也没有再与枝娘温存的心思,头一歪就睡死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又短又不塌实,还做了不少梦。
在迷糊中,孙淡看到枝娘一直守在床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中有人轻手轻脚走进屋来,小声道:“夫人,快到卯时了,是不是该叫老爷起来了?”
枝娘:“老爷的衣服和吃食和其他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这一去就是九日,若落下了一件东西,等想起来了,也送不进考场去?”
“回夫人的的话,文房四宝,衣服点心都准备妥当了,都是汀兰准备的。”
“汀兰心细,应该没什么纰漏。”枝娘松了一口气,却又想起什么:“对了,还得给老爷准备一叠毛边纸在里面如厕时用。老爷习惯用纸解手的,用不来厕筹。”
枝娘有些郁闷:“老爷这个习惯真是的……如厕之后,若真讲究,可用清水洗涤,用纸实在是太浪费了。这家里,每年老爷光解手就得用去不少开销。”
“好的,我这就去准备。”进屋来的那个丫头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孙淡终于笑醒过来,他一个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做生气状:“枝娘你好生可恶,本大人每年为这个家赚回来那么多钱,连解手上的那点爱好你也要盘剥?”
枝娘被孙淡吓了一跳,吐了吐舌头:“淡郎你原来已经醒了呀?”也就在此刻,枝娘才算是恢复了以前那个十六七岁的可爱少女模样,看得孙淡心中一真怜惜。
孙淡:“早醒了,否则也听不到这样的话。”
枝娘脸有些红:“枝娘说了不该说的话,还请淡郎不责罚。”
孙淡一把将她抱住:“责罚什么呀,我们老家有一句话,挣钱如针挑土,用钱如水冲沙。家中有你这么一个贤惠的妻子,我孙家必将兴旺。不过,夫人啊。以前我们日子那么难过,你勤俭持家我还可以理解。如今日子好过了,却断断不可对自己如此苛刻。”
枝娘柔声道:“淡郎君你如今的家业乃是你一手一脚挣回来的,我为妻自然要替你守着。”
孙淡心中感动,久久无语。
也只有这种共过患难的夫妻才真的值得依靠啊,莫说自己现在富贵逼人,就算穷得 去要饭,枝娘也会义无返顾地跟着自己,不离不弃。
枝娘:“我先去准备了,等准备好就来侍侯你穿衣服。”
“好的。”
现在外面的天还是一团漆黑,因为先前在御花园实在太累,枝娘刚一出去,孙淡又躺下迷糊了过去。
院子里所有的人都起来了,又是一通喧哗。
也不知道过了几分钟,枝娘和汀兰都进来了,见孙淡还躺在床上,都气坏了。
枝娘上来就手脚麻利地替孙淡穿衣服,不住埋怨:“老天爷啊,这都火烧眉毛了,老爷怎么还瘫在床上。”
被两个女子穿着衣服的感觉不是太好,这天还有点冷,二女的手也有些凉。可是,孙淡也觉得奇怪,刚才自己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睁不开眼睛了呢!
感觉两只眼睛都糊满了眼屎,根本没办法睁开。
好不容易将孙淡的衣服穿好,枝娘好象走到了外屋,不住声地催促着下人们,“快快快,洗脸水,老爷还没有开眠。”
孙淡被汀兰抱在怀里,竭力地睁着眼睛,可脑子还是有些糊涂。
正在这个时候,他耳朵边上就听到汀兰“咯咯!”一笑,然后小声说:“老爷,你还是快些动弹一下吧,没看到夫人都生气成这个样子了。”
孙淡呓语道:“想睡,想睡,实在是太累了。”
正说到这里,他突然感觉到汀兰的嘴唇轻轻地吻了自己一下,然后又咬了一下他的耳朵。
孙淡身体一颤,猛地睁开了眼睛。
可因为眼屎实在太多,扯得眼睑有些疼。他惊叫一声:“我的眼睛!”
“怎么了,怎么了”传看来枝娘吃惊的声音。
汀兰继续笑着脸有些微红,又有些得意:“没什么,夫人,老爷醒过来了。”
“不象话,不象话!”孙淡愤怒地揭开杯子,下床穿鞋,心中却乱跳个不停。
家有贤妻果然是一件好事,一切都用不着孙淡操心。
很快,枝娘就侍侯孙淡穿好了衣服,送出了大门。
门口早停着一辆雇来的马车,冯镇、韩月、孙浩、汤臣等人早已经等在那里。
孙淡有些惊讶:“你们不是在房山吗,怎么过来了?那边那么忙,你们就不管了?”
冯镇一拱手,对孙淡说:“大老爷,今儿个可是你的大日子。大老爷志向高远,区区一个房山县算到了什么,你将来可是要出将入相的。你的富贵就是我们的前程,我等自然要进京了目送着老爷进考场,一跃龙门才安心。”
“是的,我等要亲眼见证老爷一飞冲天!”众人同时恭敬地一揖到地。
孙淡笑了笑:“不过是一场考试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正要吩咐他们进屋去,免得在外面凉着了,突然间,又是一阵喧哗响起。一群身穿宫服的太监冲过来,孙淡定睛看去,正是内书堂的那群学员。
三十多个小太监齐齐作揖:“学生们今天特意来送老爷进考场。”
孙淡突然感觉到一丝莫名的压力,如今的自己已经不是以前在山东时那个地位地位的小童生,中不中这个进士也许不甚要紧。可他将来的地位身份,已经同这么多人未来的命运牵涉到了一起。可以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失。
看样子,今次若不中个进士,还真没办法同亲朋好友交代了。
孙淡笑了笑,正要说些什么。
却见巷子那头突然传来一阵轰隆的马蹄声,众人都吃惊地望过去。
却见冲过来的几个骑士都是鲜衣怒马,嚣张跋扈之极。
这几人也都做宫装太监打扮,腰上还系着象牙腰牌,显然是东厂的人。
为的那个太监看起来武艺颇高,单手托着一个食盒,在奔腾的马背上坐得稳当。
等冲到孙淡面前,那人如鹞子一般一个腾空,稳当地落到地上:“孙先生,在下得了毕公公的托付,前来拜见。”
孙淡有些意外,问:“怎么了?”
那人将食盒奉上:“毕公公知道孙先生爱茶,特意煮了一壶工夫茶,乃是上好的福建武夷山铁观音,特意来给先生解乏。另外,这整个北京城都是待考的举人,等下怕道路阻绝,公公命我几人来为先生开道,也免得误了进龙门的时辰。”
说完话,他就将茶壶放在一个已经烧得红通通的小火炉上,热了热,倒了一杯茶送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