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好热啊……”
溪水淙淙盛夏中就属溪水最能消暑了水花湍急冰凉沁心把那高山积雪化成的溪水往脸上泼一泼嗯……睡意全消了真个凉爽哪……
他出了这样的赞叹伸出袖子往脸上抹了抹原本泥黑的脸颊给这么一擦登时露出下头雪白的肌肤他眯起了眼嘴角泛起了笑忽然之间从溪水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嗯这个老兄年纪不小了……
与脸上的稚气全不相称这个倒影鬓角霜白一双眼瞳又黑又亮看来好生精神雪白脸蛋上长了一对凤眼眼儿长长媚媚望来有点像是女孩儿怪秀气的。
要不是头上那顶傻里傻气的花冠这个倒影真算是美男子了。
哎呀一声低叫他怪里怪气地翻起白眼跟着便要拿下头顶的花冠。
“阿傻!你在干什么?”
他吃了一惊急急把双手放落规规矩矩摆在腿上脸上做出正经八百的神情。跟着偷偷回眸打量背后少女的动静。
“哼稍不留神你便想把花冠拿下来了对不对?”
他慌忙摇手惨然道:“没有啊我头痒想抓抓不是要把娟儿姊姊的花冠摘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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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小女孩长得一张漂亮鹅蛋脸酒涡儿明艳讨喜不正是自封“玉女神剑小精灵”的小淘气娟儿么?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这个娟儿向与傻大个形影不离那名痴呆中年男子必是阿傻无疑了。
娟儿大剌剌走到阿傻身边故做俨然道:“你们男人啊全没一个好东西姑娘我好心替你做了顶花冠你却拿来当笑话看不要就算啦!”说着气鼓鼓地作势去摘阿傻头上的花冠。阿傻闪了开来呵呵傻笑道:“娟儿姊姊你说话好生难懂什么叫男人不是好东西?”
娟儿听他装傻登时在他脑门上打了一记笑骂道:“连这句话都听不懂?你的疯病还没那么厉害当姑娘不知道么?”阿傻嘻嘻一笑眨了眨眼神色装得更加茫然。
娟儿闹了一会儿却也有些倦了她挨着阿傻坐下两人背对着背同时打了个哈欠。娟儿懒洋洋地道:“你干什么?我打哈欠你打呼样样事都学我?”
阿傻哈欠连连摇头道:“没有的事我刚才放屁你便没放我哪有学你啊?”
娟儿噗嗤一笑捏了阿傻脸颊一把道:“贫嘴。”
此时犹在午后阳光晒过树影洒在溪水上远处绿影幽幽伴着石上清泉更让人懒性大夏日炎炎正好眠二人相倚慢慢要睡着了。
阿傻睡眼惺忪低声问道:“娟儿姊姊你不练剑了吗?”
娟儿听了这话睡意尽失陡地跳了起来惊道:“哎呀你不提我倒忘了晚上师父要考剑法哪这可怎么办?”
这个娟儿长到十五岁大每日里还是迷迷糊糊她状似鬼灵精其实心思全都摆到杂事上真要练武练剑她小姑娘可是一个心眼都没开打死动不上半点脑筋。
想起师父平素温文儒雅但打起人来着实厉害娟儿吓得泪眼汪汪哀求阿傻道:“阿傻你可得帮个忙赶紧替我温习一下不然晚上没饭吃了。”
阿傻哦了一声眯着眼道:“没饭吃打什么紧咱们吃肉丸啊!”说他傻他又不傻这阿傻每回遇上旁人求他老有奇形怪状的话儿推搪。娟儿想起皮肉之苦哪来的心思斗口忙哀告道:“好啦帮姊姊一个小忙明儿个我买糕儿给你吃。”
阿傻双目喷出精光冷笑道:“不行我要上镇赌博你得帮我遮掩。”娟儿急得跺脚苦苦告饶道:“随你吧……快帮我把“倒卷珠帘”使上一遍这招是飞濂剑法第七式上回师父教我时你在旁边见过的。”
阿傻嘻嘻一笑道:“说好啰明儿个你得带我上镇去赌。”娟儿颔连连道:“成你快些把……”话声未毕阿傻巨大的身子一个回旋刹那间便将娟儿的佩剑抽了出来动作快捷无比但见剑光霍霍阿傻刷刷刷三剑出手霎时之间已将“倒卷珠帘”连使三遍。这招剑法本有女子阴柔之气阿傻虽然身材高大异常但他外貌俊美乍然使出却也有些脱尘之态。
娟儿揉了揉眼睛嗔道:“太快啦!你下手慢些使得这般快急谁看得清楚?”阿傻嗯了一声缓缓使出剑招他将手腕一抖先把剑花晃过尔后右脚向前一伸左手捏住剑诀弯身回腰提剑倒劈而下。正是这招“倒卷珠濂”的精华所在。
娟儿看得心旷神怡当下抢过长剑笑道:“这个容易换我啦!”说着依样画葫芦也来模仿一番她将手腕一抖那剑花只开了半朵右脚前跨剑诀却忘了捏倒劈那记倒是做得煞有介事。她还剑入鞘笑道:“你来品评一下我做得道地么?”
这招“倒卷珠帘”有两大要诀第一样在剑花那是练武人的基本功腕力不到剑花自然展不全急也急不来。再一样要诀便是左手的剑诀了。这剑诀绝非摆着好看的出手拿捏远近方寸全靠左手剑诀的指引便似火枪手的准星一般娟儿连剑诀都忘了捏却要如何使得全招式?
阿傻茫然睁眼摇了摇头他口齿不佳也不知该怎么点出症结。娟儿见他不语当即笑颦绽放先前剑花绽不全这下春花绽放反倒全了。也这么一笑就衬出娟儿日后定是美人胚子无疑。她此时年纪还幼但几年过后定如出水芙蓉当不在她师姐艳婷之下。
只听她拍手欢笑雀跃道:“太好了!我练成啦!这下可以睡觉了!”说着把长剑往地下一扔又开始歇息了。似她这般疲懒怠惰今晚一个不巧说不定会给青衣秀士活活打死。
娟儿练过剑后便在溪边午睡打闹一会儿泼水为戏一会儿拍手唱歌真把阿傻当玩伴一般。两人直到天色全黑这才回去吃饭。
二人沿道回山月轮初生银光闪耀映得路上雪白一片。娟儿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倒也没什么诗意她一蹦一蹦地回家行到练武场旁只见里头黑漆漆地空无一人想来艳婷早已回去吃饭。娟儿做了个鬼脸笑道:“讨厌的师姐自己还不是个懒鬼还敢说我?”
自张之越死后艳婷越来越有掌门人的架式原本还和娟儿有说有笑但自长洲归来以后平日里老板着一张俏脸数说师妹娟儿听了教训自是掩耳急奔这几个月除了游逛市集之外两姊妹从不一起出门否则路上老是拌嘴吵架那也真没意思。
此时已在晚饭时分娟儿自然饿坏了她携着阿傻的手便往观里行去。走到观门不远已听得里头传来说话的声音那声音好重似在骂人一般。娟儿心下大喜低声笑道:“太好了师姐做坏事给抓到啦!”
艳婷平日乖巧听话行事益稳重难得可以看她挨骂娟儿自然乐到心坎里了当下忍着腹饥拉着阿傻两人偷偷摸摸地躲到了柴房隔着窥孔偷看堂上情状。
娟儿凑眼去望第一眼便看到了师姐只见她立在堂上东秀眉紧蹙似在烦恼什么。娟儿暗暗偷笑:“姊姊啊都叫你每天和我一起玩你却不听唉……还不是一样落得挨打?”武林中人高手不多若要找懒鬼不分男女老幼随时可以叫出一大排来只是懒人虽多却少有人能与娟儿相比。看她这般能耐多半能在八大门派中名列前矛了。
娟儿眼瞳溜溜直转便朝堂上师父惯坐的位子瞧去果见他老人家端坐不动脸上戴着一幅人皮面具却看不到脸上神情。娟儿原本嘻皮笑脸待见师父戴着面具忍不住微微一惊:“怎么搞得?只师姐一个人在师父干么戴面具?难道有客人么?”
正看间阿傻凑过头来不耐地道:“娟儿姊姊我肚子饿啦!”娟儿向他摇了摇手低声道:“别说话里头好象有客人咱们看看再说。”不知为何她一见师父戴上面具心里便有些不舒坦当下便要阿傻忍耐则个先把状况查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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娟儿正自猜疑忽听隔墙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青衣掌门你考虑得如何了?”
这人声音好生难听有如乌鸦一般娟儿心下一惊忙又凑眼去看只见说话那人是个中年男子这人在堂上踱来走去面色蜡黄长得着实丑。娟儿凝目再看只见厅上另有三人一个青面皮老头子一个庄稼汉子另一人却是个油头粉面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大小。看那少年不住眼地偷看艳婷的丽色神色却是有些轻浮。
青衣秀士一向少与武林人物往来此时忽有三名客人到来已算今年难得的盛会。娟儿心下暗暗奇怪想道:“明明有人过来作客师父昨晚怎不先说?”
平常若有客人过来师父多会请饭馆的师傅上山开伙整治几桌宴席出来自己也能趁机大快朵颐娟儿心下纳闷眼珠转了转想道:“真是怪了到底怎么回事……难道……难道这些人是忽然上山的连师父事先也不知情?”她平日虽然调皮人却非常机警一见情况有异立时留上了神。
正想间那黄面男子咳了一声又问道:“青衣掌门你究竟考虑得如何?可愿意跟我们走么?”青衣秀士听了问话只低头不语一旁艳婷接口道:“这位宋二爷您说的话好难明白。家师好端端的在山上修道碍得着你们神刀门么?为何非要家师迁住京城?难不成九华山掌门是个三岁小孩连住哪儿也不知晓却要你来越俎代庖?”
艳婷这两年来颇经历练与武林大豪对面说话丝毫不惧看她有模有样字字清脆更把“越俎代庖”四字拖得极长自在讽刺神刀门行事不当。
娟儿凑眼去看只见那宋二爷给艳婷抢白几句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寻常人若是恼羞成怒脸色定然红涨但这宋二爷好似生了肝病心下气愤脸色却更加黄了。娟儿却不知道这人姓宋名德光外号叫“黄面鬼”只因练功不慎误伤内脏才成了这等蜡黄模样。
宋德光想要出言反驳却又想不出什么话来说。正气躁间厅上一个稚气的声音响起只见一名少年站起身来笑道:“艳婷师妹责备得是宋二爷确实说话不当。咱们此番长途跋涉过来九华一片诚心只想邀请掌门下山游玩哪知宋二爷说话太过直爽自然让人反感了。艳婷师妹我这里替他致歉还请你海涵则个。”
艳婷芳年十九这少年年岁甚轻看模样尚比她小了两岁哪知他说起话来老气横秋口口声声把艳婷唤成师妹躬身弯腰时目光更是一瞬不瞬只盯着艳婷的秋水双瞳做得十分俊俏身段。娟儿看在眼里心下却是暗暗冷笑:“哪里来的小白脸真当自己是潘安再世么?人家伍制使喜欢师姐连性命都可以不要你想讨我师姐欢心那可差得太远了。”
那少年代人道歉用意只在讨好艳婷但这番言语说出却不免开罪了宋二爷。果听他怒喝一声大声道:“好你个小鬼祝康!什么叫做说话太直?你这黄口孺子如此这般分派是非眼里还有我家宋大爷么?”话声未毕那少年身边站起一人正是先前看过的庄稼汉只听他微笑道:“二爷别动气我家小少爷没有恶意的。你神刀门与我祝家庄本为世交何必为一句话犯火?”
那宋德光听了庄稼汉的说话面上黄气更加浓浊冷笑便道:“好看你鲁教头的面子我便不再多言吧。”那庄稼汉自居仆佣彷佛是祝家的伴当其实却是祝家庄的武功教头此人姓鲁单名一个裕字正因祝家受过朝廷册封主人爵位在身乃是非同小可的大户人家鲁裕这才甘心为用甚且自居下人了。
鲁教头向青衣秀士微微一笑道:“青衣掌门我家少爷歉也道过了场面话也交代了算是给足您面子。这就跟我们走吧。”
这鲁裕语气轻松其实说话的霸道更在宋德光之上艳婷听在耳里如何不怒正想出言讥讽青衣秀士却轻叹一声挥手道:“各位别再说了。在下接任掌门以来始终专心求道教化弟子不再过问朝廷之事。这趟京城之旅还是免了吧。”说着缓缓起身拱手道:“诸位高贤恕我待客简慢了。”
耳听青衣秀士下了逐客令再无转圜余地鲁裕缓缓站起双手叉腰微笑道:“青衣掌门不看僧面看佛面铁枪祝老夫人的面子掌门真不愿理会么?”
青衣秀士听他语带威胁淡淡便道:“祝太也好宋大也好来者既然是客焉有强要主人离山之理?还请鲁教头把我这几句话带回去祝家庄的面子虽大却大不过九华山的祖宗牌位倘若老夫人还一昧怪罪青衣秀士不敢失敬随时候驾接招。”他话声平静却把鲁裕的话原封不动地挤了回去登让他作不了。
眼看鲁裕语塞祝康是他的小主人已是不能不出面。他离座站起微笑道:“青衣掌门别生气其实祝家庄这回请您下山也是一番好意。这样吧既然您嫌京城太远反正祝家庄也在陕北与您隔不寸许不如咱们好好摆上一桌酒向您道个歉、行个礼您说好么?”
耳听这帮人一股脑儿地要师父下山反而更让人心存疑窦。厅里的艳婷、厅外的娟儿姊妹俩心中暗暗诧异不知这帮人打的是什么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