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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投怒苍

十年寒窗苦读承天门下金榜题名无数风霜劳苦终于换来这身华冠。那不只是富贵功名而已里头还有着此生笃信的志业。

卢云跪在地下将泥土一泼泼掩上了眼看顶戴入土慢慢隐没不见茫然之中只觉得身上有块地方死掉了再也不属于自己。

卢云打定了主意便也不再多想什么当即怀抱婴孩二人仓皇出奔一路翻山越岭而走。只等去到了天水便要投上好友创建的山寨先把婴儿安顿了再说。

此行为免朝廷追捕尽挑荒烟小路逃命。这条道路倒不陌生当年与伍定远受人追杀时走的便是这条路。只不过这回没有同伴并肩而行反换成一个小小婴儿陪在身旁。

一大一小仓皇西去路上甚少人家道上饥饿时也只能捕兽摘果为食卢云精擅烹煮食材料理于他自是易如反掌他将果肉撕烂烹煮待成黏糊模样方才送入婴儿嘴里喂食。那孩子尚未长牙找不到奶娘哺乳除了此法也别无别的法子喂养。天幸这壮小子胃口奇佳来者不拒看在卢云眼里倒也欣慰。

饮食容易但心里的重担却始终放不下来。卢云离京已有数日却始终不曾传讯回去柳门爆大祸顾嗣源、顾倩兮父女得知消息却又找不到自己必定忧心如焚、寝食难安行到第四日眼看已是八月十五正是原先预定的成亲之日卢云实在无法忍耐顾不得佳叩安危便折返城镇无论如何都要写封家书回去纵使拼掉性命他也再所不惜。

天幸镇上一如平常也没有什么捕快官差。卢云找了间客栈细细写落书信虽只三数日不见顾倩兮但心中的悬忧挂念实非外人所能想见。写着写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思念泪水扑飕飕地落了下来直把墨水都荫开了。只是他怕顾倩兮担忧信文反倒只寥寥数语言道柳昂天卷入政争自己先赴江南避难、来日再聚云云。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这封信送达顾倩兮手中的刹那必让她放声大哭在这大乱世中这封信有如一条薄弱的丝线把彼此的思念串连起来黄金与之相比却又算得什么?

写罢之后卢云却不把信交给店小二他此时颇经世故已知人心叵测的道理这帮店小二市侩俗利越是重金嘱托越惹小人贪念当下找了个乞丐赏了几两碎银要他把信送到北京兵部尚书府。说是个山东书生送来的信只要找到一个小红姑娘便能以信换银。

那乞丐收了碎银已是大喜过望又听说这封信值得百两龙银更是惊喜有加。反正他每日里闲来无事便是在街上行乞这京城不过百来里路一里一两银子天下岂有这等妙事?便忙不迭地走了。

卢云见那乞丐纯朴想来必能办好事情多少放下一桩心事。只是自己此行前途茫茫不知何时才能与顾倩兮相会想到此节仍是不免郁闷。

两人一路西去又走十来日一大一小已如野人一般。大的不曾刮脸修面也不曾洗澡更衣自是衣衫褴褛如同乞儿。那婴儿更惨了不过满月的孩子使日日吃着果子糊尿布换来用去的更是同一件。到得后来眼看尿布脏得不成话索性弃置不用每回那孩子要拉稀卢云便单手将他提起离得远远的任他拉屎撒尿事后再替他拿枯叶擦抹一番。反正身在旷野四下无人倒也不会有人大惊小怪了。

卢云游历四海吃喝拉睡这些琐事自然难他不倒可时序入了九月节气霜降露浓风寒天候乍暖还凉这就无能为力了。他仓促离京路上不曾带有冬衣自己仗着内力护身自不把区区风霜看在眼里只是那小小婴儿可就惨了纵使真是虎豹之身却要如何熬下去?果然天候转凉不过露宿几夜便已满脸鼻涕卢云每日将那婴孩挂在怀里赶路一路听他咳嗽心里更是担忧。

这日行经庆阳此地乃是内地小城向无驻军卢云便起意入城预备买些冬衣再走。

行入庆阳城但见地方贫瘠也没多少居民瞧来望去秋末冬至家家户户都腌着白菜一瓮瓮埋入地洞一时也分不清谁是店家、谁是百姓。找了大半天方才寻到一处破烂客栈看土堡模样十之**是民房改建而成卢云也无力挑三捡四当下便住了进去。

一入客店便听一声招呼卢云回头看去只见一名少*妇望着自己看她脸上生着雀斑约莫二十来岁背后带了个襁褓。卢云此时生满短须蓬头垢面倒也不怕有人认出自己他见那少*妇手端木盘多半是老板娘无疑便道:“安排间上房在下要住店。”说着行向柜台先将婴儿解下又把包袱、兵刀一一扔上了桌这才稍稍喘息。

那少*妇瞅着桌上的婴孩笑道:“好可爱的孩子。怎么没瞧见娘?”此言一出店里七八个客人全都望了过来卢云自知他一个男人带着婴儿道上奔波不免引人注目当即咳了一声道:“这孩子的妈妈回天水娘家了。我现下便是要带他找娘去。”说话间从怀中取出一锭龙银扔上了桌。

那少*妇倒也不似寻常伙计势利对银两竟是不看一眼反倒伸手逗弄那婴孩一旁掌柜似是那少*妇的丈夫赶忙将龙银收下笑道:“孩子的娘啊客官累了还不赶紧带人家歇去。”

那少*妇见卢云满身污秽好似烂泥堆中爬将出来登时醒觉过来她歉然一笑问道:“这位爷台可要洗澡?”卢云一听此言全身忽然痒了起来慌不迭地点头那少*妇便搬了木桶入房让卢云与那孩子洗澡。卢云又取了银两出来请她一会儿帮忙哺乳只是这种事多少有些唐突自又费了一番口舌。

忙了好一阵卢云抱着那婴孩终于平平安安地坐入木桶好好地泡着热水。

风紧天寒连着十来日餐风露宿能享这平安一刻那是上天赐福了。那婴儿自离娘亲以后整日里便是给当成货物般拿来运去此时在热水里载沈载浮直是欢欣鼓舞一下子挥手舞脚一下子嘻嘻傻笑。卢云见他有趣忍不住伸手逗弄陪他玩了一阵。

眼前的孩子天真烂漫不知父母横死家破人亡眼下便要给自己送入怒苍山交到一群陌生人手里。他如果懂事是否会撕心裂肺仰天哭喊?他若有一朝得知自己的身世是否会抑郁终身再也不能自拔?

卢云抚着那孩子的脸颊心中忽尔一悲泪水落了下来。

在这无名的西北店里轮回一幕幕回绕当年的剑王与文远如今的知州与婴孩。人生要怎么走下去剩下的全凭“良心”两个字了。

洗过澡后找了那少*妇过来哺乳那婴儿如同吸血僵尸一般一看**咬住便不放了。卢云也如饿死鬼模样只在客堂里痛嚼菜肴一口气连尽五大碗饭兀自嫌不足。一大一小狼吞虎咽比之难民都还不如。

爷儿俩吃饱喝足那婴儿体魄强健吃完便拉拉完便睡着实是天生的虎狼大有乃父之风。卢云守在炕边将行李一件件翻将出来他身上虽带有不少银票但这些银票打着知州大印只要送入票号立时便会给人知觉身分虽不知朝廷是否有人追查自己的下落却也惊动不得便要把碎银捡出来瞧瞧还有多少可使。

解开包袱还没找到银两便落下了一本书卢云拿起一观手中拿的正是那本“无字天书”一时之间不由得哑然失笑。这书来得莫名其妙从茶叶罐子里里蹦了出来那日自己随手带出没想它居然“忠心耿耿”一路跟着自己逃到西北来了。

回想半个月前的平安日子卢云微起唏嘘他抹去眼泪将怪书收回包袱里自从包袱里找出碎银算算还有三十来两当足撑到怒苍山。他忙碌多日早已疲惫不堪将“云梦泽”擦拭后便要宽衣歇息忽然眼角一撇又见到那块玉玺。

烛光影动那玉玺碧幽幽地大有古意。卢云熟读史书自知这玉玺雕于唐初至今已传二十余代君王虽说本朝历代君王无不大造御宝还特设尚宝监看管诸多符印直达二十四方之多但这些自制明的信宝毫无尊贵可言。要说正统第一唯有这只“正统之宝”堪足传世。否则人人自称帝王毫无规矩章法却要臣民百姓如何是从?

卢云抱头苦思:“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何艳婷要差人送这玉玺过来?难道她真想害死侯爷么?可她只是个小小女儿家有何深仇大恨非要对付侯爷不可?”

那日他一察觉玉玺与艳婷的关连心里立时生出个可怕念头就怕伍定远也涉在其中。伍定远匆匆离京事出突然若说他事先不知惨祸着实让人不信想起那日伍定远在达摩院里说的“中兴大臣”卢云更是全身抖一颗心悬了起来只想抓住伍定远的肩头大声责问。

卢云想着想莫名间火气冒起只想下手毁去传世御宝。武英也好景泰也好此时在他眼中都是妖魔也似的暴君。他心里有个念头只想让这玉玺从此烟没让这些人再也找不着。他拿起炕边的一块砖头正要挥手砸落忽然心念一动想道:“这东西如此要紧既能害人说不定也能救人。我可别冒失。”

想到顾嗣源一家若要有事说不定能以玉玺向皇帝换命当下便忍手不砸。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还是恨恨地一脚踢出那玉玺登时飞了起来撞在墙上。

想了一阵夜色已深。反正玉玺落人谁的手里皇帝给谁抢去做了统通不关他的事只等把这孩子送上怒苍自己找个时间返回北京察看心上人的景况那才是第一等的大事。

人生到了这个田地有官也好无官也罢根本不必在乎。便算给皇帝罢黜无官反而一身轻届时带着心上人一同退隐。那也不是坏事。卢云这几年来学得豁达许多对逆境尤其能够忍受当下沉静了心情不再胡思乱想便要上床去睡明早再行赶路。

正待宽衣邻房传来开门声响似有什么客人过来了。这客店本就常有人进出只是卢云此时已成惊弓之鸟稍见情状有异登起戒备之心想道:“大半夜的庆阳又不是什么大地方怎会有人投店?我可留神了。”如当下和衣躺倒手中抱着“云梦泽”倾听隔邻动静。

隔房脚步声凌乱好似在安顿行李听来也不只一人想来八成是路过的商旅卢云不见异样慢慢眼皮渐重便要睡了正在此时忽听隔墙传来一个声音道:“天成宗主什么时候到?”卢云一听这话睡意全失当即睁开了眼:“宗主?隔壁的是什么人?”

那“天成”笑道:“三哥放一万个心。宗主人在平凉一日路程而已随时都会赶到。”

先前说话那人嗯了一声道:“等宗主到来咱们十二天将会合那是谁也不怕了。”

这天成说话声音颇为年轻语气却自信之至卢云听在耳里登把他认了出来这人高家行十正是天将府的高天成。“抚远四大家淮西高天将”听他们说来那头牌好手高天威更似在平凉一带随时都能赶来庆阳。卢云心里着慌寻思道:“这些武林高手好端端地为何要赶来西北荒芜小镇?难道朝廷要再次与怒苍开战么?可少林大战才刚打完用兵怎能如此急促?”

天水、平凉、驿马关三镇相拱是为西北剿匪第一线倘若前线开战道路必然封锁到时自己不免受困卢云满心惊怕当即侧耳去听有意把消息查个明白。

正惶惑间原先说话那人咳了一声又道:“咱们天将府几十年蛰伏不出难得皇上亲下圣旨咱们这回定要大大逞功把东西抢先夺走绝不让江蛮子压在咱们头上。”

那“天成”笑道:“三哥放心昆仑灭了少林垮了峨眉点苍根本不是东西谁能压过咱们抚远四家?”那三哥哈哈一笑道:“可不是么?便是江蛮子自己还不是日落西山瞧他这些时日大权旁落皇上跟前根本说不上话。我看这老贼已是昨日黄花马上要随柳昂天、刘敬的脚步一块儿归西见祖宗啦!哈哈!

哈哈!”

卢云又惊又疑听他们说话意思好似要抢夺什么他朝桌上的玉玺撇去心头忽有不祥之感。隔房两人正自口沫横飞大肆渲染突见窗外飘过一个人影停在树上身法颇见飘逸。卢云吃了一惊不知是什么人过来了忙把剑抄在手里蹲到了窗下。

方才埋伏好便听一个女子道:“高天业、高天成便你们两只不成气候的小鬼居然敢背后说长道短安咱们江大人的不是?你们真要带种怎不到江大师面前说啊!”这声音柔中带嗲言语却颇为辛辣卢云暗暗叫苦心道:“这是百花仙子。她也来了。”

簧夜之间大批高手云集又是武林名门耆宿、又是朝廷豢养的杀手自己孤身一人双拳难敌四手要怎么打他们得过?胡媚儿乃是江系大将她只要过来此间安道京、罗摩什等人必在左近卢云亟思脱身之道他把包袱背在身后左手握住剑柄只要情势一个不妙立时便抱起婴儿逃之夭夭。

胡媚儿陡地现身隔房的高天成却不诧异只听他干笑两声道:“仙姑您也睡不着啊?”胡媚儿讪讪地道:“前辈子没积德才和你们这帮狐群狗党一块儿办事。一个残暴无耻两个言语无聊比安道京都还不如。”

高天业听她口气傲慢登时冷笑道:“胡媚儿你说话检点些。明白告诉你吧。安道京怕你我高家可没当你是回事。你再敢说话无礼神弹子便教你两招。

让你领教男子汉的真功夫。”卢云微微一惊胡媚儿身分非常江湖传说她与江充有染这高天业不过是个世家弟子居然敢狂言冒犯难道不怕江充事后算帐?

卢云低头揣想心中微起惊骇之意莫非江充真如此人的冷言冷语一般竟已大权旁落再不受皇帝重用?

胡媚儿听得高天业狂言自夸却也没有反驳浑不似往日嚣张卢云听在耳里更感心疑。只听胡媚儿打了个哈欠道:“好啊好啊你们天将府当真了得啊。算姑娘招惹不起。只是你们那么带种为何不找萨魔算帐去偏在这里欺侮女人家?那又算是哪门子的好汉啊?”

高天业呸了一声道:“你不必挑拨离间大家一路走都是听皇上的意旨办事又何必计较这许多?”卢云听得一头雾水正思索间忽听门外传来碰碰声响那声音极重极沈好似大象行走震得门板嘎嘎作响。卢云心下大惊:“又有高手来了。”

这声响沉重若此来人绝非寻常胖子必是外门硬功极其深厚之人。那脚步声在自己房门略略一停过不多时便已离开。高天成听了脚步声慌忙便道:

“那是萨魔他……他又要干那无耻事么?”高天业嘿了一声低声道:“不关咱们的事他要干便干千万别招惹他。”

萨魔深夜走动好似瘟神出巡捕猎登让四下噤若寒蝉。这怪物武功高强下手残暴足与伍定远、卓凌昭一较高低绝非胡媚儿一流可比。眼下这人居然给放了出来想来朝廷为了钳制怒苍已然无所不用其极。卢云心下暗忖高天将好挡胡媚儿也不足畏惧真正要命的是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徒卢云偷眼去看婴儿天幸这孩子睡得熟了不曾出分毫声响否则要是惊动妖魔不知会有什么下稍。

耳听隔房高天成低声叹息连胡媚儿牙尖嘴利此刻也是不一言。这些妖魔鬼怪遇上吃人魔物真似猫鼠遇上了猛兽纵然凶狠狡猾也只能闻风丧胆退避三舍了。

万籁俱寂中突听萨魔大吼一声似有门板爆开的声响。跟着店中响起一片尖叫:“杀人啊!救命啊!”听那喊声是个女子跟着脚步声仓皇大批客人奔了出来那客店老板的声音远远传来哭道:“不要啊!不要啊!饶过我老婆啊!”

卢云啊了一声想起白日里见到的那名少*妇传闻萨魔残忍好色曾杀入鞑靼国行宫**宫妃此刻百般无聊定然起意杀人大干无耻勾当。卢云心中又是恐惧又是不忍右手虽然使劲握住剑柄还是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高天成年轻正直听了隔房传来的惨叫声登时颤声道:“三哥咱们……

咱们又要……又要置之不理么?”卢云听了这话登时全身冷已知萨魔从中原一路来到西北必然沿路奸杀妇女那高天将等人与他同行却都坐视不管。

若非朝廷另有吩咐便是这两人贪生怕死自知不敌便纵容暴行四下蔓延。

那胡媚儿坐在树梢上不言不动只低低地叹了口气看她早早离店上树想必已预知店中将生灾祸这才先行避开。看来这女子虽然心狠手辣却也见不得这种丧尽天良的惨事。

隔房衣衫破裂声响起砰乓巨响中似有什么人滚跌出去十之**必是店中伙讦只是说也奇怪这些人一个个不曾出叫声连那少*妇也是一般好似这些人已给人点上了穴还是已经给人折断颈骨只是静得让人怕。

卢云心中又痛又悲此刻若要出手非但打不过萨魔还会引得大批好手群起来攻自己死了不打紧这无辜小婴儿更要为之丧命。电光火石之间京城风华在眼前一一流过顾倩兮的笑颦、墙上的喜字、知州的官袍……卢云压抑声息左手掩面已是泪如雨下。

啊呀啊!正道啊!

刷地一声“云梦泽”出鞘房中精光暴现卢云须俱张纵声挑战满面都是肃杀小婴儿受了惊吓登时哭叫起来。

卢云右手仗剑左手环抱婴孩霎时踢破大门大踏步向前迈出。

正道!不是夫子赏的是用鲜血守卫的!

卢云咬牙切齿来到一处房门只见店中老小泪如泉涌全都跪倒在地不住低声哭泣。卢云顺着他们的眼光去看只见房门正正打开一只**妖魔背向众人手上却拖着一名少*妇正朝床边行去。

“外道……”卢云深深吸了口气这样说了“住手。”他的声音出奇沈静心情异常宁和连他自己也觉得意外。

“什么人?”便在此时背后房门忽然打开却是天将府一帮小人小丑跳梁不闻妇孺哭声只闻壮士悲嚎想来他们听到卢云的怒吼便赶忙出来察看。

“读书人!”

卢云右脚扫出房门倒飞也似地关起轰地一声登将天将府两人撞了回去。

卢云不再拖延一个箭步跨出剑光斩动斜斜朝萨魔劈去只要这剑砍实了必能让他当场腰斩。

突听大笑声响起床上那少*妇飞了起来在她的惊惶惨叫中身子直往剑刃撞去。卢云深怕伤及无辜一时慌忙收剑猛听砰地一响腰间竟已挨了一脚。

卢云吃痛之下身子倒滚出去那婴孩虽没给压伤但身上受了震荡哭得更加大声了。

萨魔一招之内逼开卢云忍不住哈哈大笑他见那女人仍在半空当下左手探出将之抓入怀里跟着压回床上又要行那无耻之事。

卢云惊怒交迸他爬起身来举剑朝萨魔砍落便在此时萨魔在床上一个翻转让过了这剑卢云若不撤招收手必然误杀那名少*妇。

卢云惊惶之下急忙缩手那长剑掠向一旁门户登时大开。萨魔嘶嘶冷笑又是一脚踢来卢云先前中了一脚腰腋之间痛彻心肺如何还能再忍一记?他忙中不乱脚步一错匆匆向旁让开萨魔本性奸滑武功尤其出人意料卢云才一让开陡听这妖怪一声大叫身子直从床上弹起双脚蹬来如同一头大水牛迎面撞上。

卢云见他招式既蛮且怪前所未见只是他怀抱婴儿深怕这孩子受伤一时又避不开来慌张下两腿跨下马步力灌右侧臂膀锁紧硬生生接下这石破天惊的一踢猛力撞上身子脏腑一同翻转霎时身子向左侧飞出撞破了泥墙直直滚到了店外。

这下不只卢云受伤连那婴儿也受了擦伤一时哭得更加凄厉了。烛火照上窗格房里的萨魔狂声大笑霎时又转过身去便要奸污无辜。

卢云倒在地下口吐鲜血想要站起再打但他体力耗损身受内伤几次想要立起身子却都挣扎不起。正爬地喘息间忽听头顶一个声音冷冷地道:“没用的这世间就是这样弱的人便要懂得顺从你越是反抗他们就越是惨。”

卢云抬眼望去只见一名女子坐在树头怔怔地看着窗格里的凶影正是胡媚儿。卢云见她神情黯淡望着那窗格的容情里有着三分无奈、七分怜悯全不似往日那般冷峭。

胡媚儿似没认出卢云只听她幽幽地道:“你自以为见义勇为!其实你只是害死他们。那个女人只要忍过一时日后还能留得性命可你现下把那妖魔的凶性激了那店里的老老小小全都要跟着陪葬。你以为自己保护了谁你又以为自己改变了什么?你啊你真是个……”她轻轻叹了口气撇眼朝卢云望去低声说道:“笨蛋。”

二人目光相接胡媚儿掩嘴惊呼:“是你!”卢云趴地喘着忽然之间竟是哈哈大笑起来。他仗剑拄地喝道:“是我!正是我!不是我卢云天下哪来这种笨蛋啊哈哈!哈哈!”说到激昂处他咬牙怒吼从怀中取出玉玺仰天叫道:“邪魔外道!统通给我住手!皇帝正统之宝在我手中!想要的人全数跟我来!”

此言一毕旋即抱住婴孩全力朝西方狂冲而出果然窗格儿人影一闪萨魔已然破墙而出急朝卢云追去。一时之间石弹子、飞天刀隔空射来全数钉在卢云脚旁。

卢云正是要把萨魔引出免得这怪物再去奸杀无辜果然玉玺出手立时把这群妖魔引来。卢云低头狂奔口中却哈哈大笑叫道:“快来啊!快来啊!你们这些邪魔外道!统通过来杀我啊!”自从见了柳门惨案之后卢云一直恍恍惚惚深为自责直到此时奋力出手保住那女人的清白卢云才似活转了过来。

他此时虽是性命垂危其实一扫心中郁闷活泼泼地甚是激昂。

背后数人全是高手却以胡媚儿轻功最高不过几个起落便已追到卢云背后拂尘几次扫来险些打中卢云的后背卢云知道她的银针厉害可此时只要停步御敌登会受人包围一时只是忍力在背等着挨她的毒针。

过得半晌背后却一如平常并无疼痛之感那胡媚儿竟似手下留惰。卢云有些诧异忍不住回去看只见胡媚儿近在咫尺那拂尘只要奋力一砸便能将自己打成重伤只是她迟迟不动手一双媚眼只凝视着自己好似有着几分佩服。

两人都在全力奔驰无法开口说话便在此刻远处传来号角声响好似有什么大人物要来。卢云正自忌惮忽听背后高天业等人欢呼大叫:“宗主来了!

宗主来了!”卢云面色惨淡此时萨魔等人紧迫不舍倘若前头还有个武功厉害的高天威拦路自己如何还有生路?

前方蹄声激昂黑夜中火把无数真有大军过来卢云又惊又怕前有狼后有虎却要他退到哪儿去?他抱紧怀中婴孩咬紧牙关低头直冲便算给马蹄踏为烂泥也胜过落入萨魔之手一切全是命数夫复何言?

叱!

伴随一声断喝一柄镖枪掷在自己脚边卢云不顾生死脚下避开仍是向前直冲便在此时脚边沙尘飞洒几声闷响接连传出面前整整齐齐地定着一排镖枪。卢书自知万难反抗当下长叹一声垂手待死。

便在此时后头的脚步声竟也乍然而止不再朝自己追来。卢云微起疑惑赶忙回头去看只见胡媚儿、高天业、高天成等人神态惊诧个个停下脚来面前却都插了一柄镖枪。那萨魔武功远胜众人却把镖枪接在手上嘴上兀自挂着一幅凶恶冷笑。

正诧异间猛听滚滚荒漠上蹄声如雷呼啸声急传来卢云抬眼去看只见烟尘弥漫中无数蛮子驾马掩杀带头将领面目狰狞好似是异族人士。卢云不知道又是何方神圣正要闭目受死忽然一个熟悉之极的大字飞入眼中卢云大叫一声满心激荡之中已然坐倒在地。

黄烟漫漫千骑快马簇拥着血红的怒字旗正自飞驰过来。

终于到了……

怒苍山天下英雄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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