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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怒峰顶上

隆隆……隆隆……黑夜中铁蹄翻腾一匹黄马破开烟尘急驰而来。

“驾!驾驾!”星月无光前方道路一片黑盲随时会让快马跌跤不过马上乘客毫不放松他快马加鞭连声呼啸打得黄马悲鸣喘息它越疼越喘越喘越颠堪堪脱力失足之刻前方道路终于大现光明。

“驾驾驾驾驾!”

黄马奔过了终点这三十里夜路总算奔完了只见无数兵卒高举火把分列道旁已在为黄马指引道路。不过马上乘客知道自己还不能停他须得完成最后的使命。

哒、哒哒、哒哒哒……前方传来清脆铁蹄声道路尽头停着一匹白马马上跨坐着一名骑士看他一脸不耐俯身回左臂兀自伸直向后想来是在等候什么。

“快快快!快追上呀!”道上兵卒不住呐喊鼓舞尽在催促黄马加力追奔。

白马开始试蹄小跑了这匹马四足骏长神完气足乃是来自西域的“大食天马”不过让它练练脚力已有脱缰之势可怜黄马连奔了三十里夜路已是口吐白沫、既累又喘却要怎么追得上这匹千里名驹?

“驾驾驾驾驾!”马上乘客却是什么也不管他提起马鞭、疯狂抽打就是要黄马追上。

双骑一前一后白马越来越快黄马却是大声喘息两边差距越拉越大猛然间一柄尖刀挥出戳中黄马后臀听得“嘶”的一声哀鸣黄马吃痛之下竟然向上纵跃丈许堪堪摔跌在地的一刻马上乘客也伸长了手臂厉声道:“接稳了!”

双骑交接手上东西才一送出黄马前蹄软倒扑倒在地白马则是欢声嘶叫后蹄力之下便如腾云驾雾般飞跳起来随即朝北方奔驰而去。

轰隆隆!轰隆隆!“大食天马”四蹄翻滚竟在地下卷起了一道浓烟。马背骑士立时俯身趴倒先将掌中物事藏入了马腹暗袋随即高举唢呐向天吹鸣。

“呜……呜……呜……呜……!”刺响割破了夜空也唤醒了黑暗大地唢呐所经之处道上莫不亮起了火光但见数千支火把排列如墙便如一道灿烂银河将白马引向了无尽的北方。

向北向北一路向北……铁蹄隆隆震声火光倒退而过一里又一里一程又一程风驰电掣之中北国草原扑面而来转眼又给抛到脑后骤然间道路两旁火光倏忽熄灭但见草原尽头现出了一座庞然大物那是座高耸城墙连绵不尽矗立于一片平野之上。马上乘客也再次提起唢呐鼓气高鸣。

“呜……呜!呜……呜!”天黑地沉中唢呐响彻云霄北国城墙也张开了大嘴嘎嘎绞响中面前一道吊桥缓缓降下将白马吞落了肚中。

“驾驾驾驾驾!”元宵深夜蹄声震地京师正南第第一门开启城门里奔过了一匹快马。它来势好急先过“永定门”、再进“正阳门”后至“承天门”最后斜身向右转向“东直门”疾奔。

“战报!战报!前线战……报!”

正统十一年正月十六子夜三更东直门大街来了一匹白马啡啡人立马上乘客滚落鞍下朝着一座朱红大门奋力拍打焦急大喊:“霸州军情……前线战报!”

“霸州”二字一出门内顿时有了动静但听脚步声杂沓随即“轰”的一声大响朱红大门开启数十名官差呼啸而出左右衙役夹住了马上乘客三步并作两步直朝门内狂奔而去口中不住高喊:“马大人!马大人!霸州大战有结果了!”

三百里加急传牌到了这封文书由“勤王军、骠骑营”右都督“德王”朱蓟亲手弥封经三百里夜路十处驿站如今总算抵达了京师即将面交“兵部尚书”马人杰。

眼前的朱红大门正是方今朝廷军机第一重地兵部衙门。至于这匹马“大食天马”则是天下驿站里第一号快马由北直隶的“留守军”看管饲养。

大街忽然静了下来驿使在大批官差簇拥下已然奔进了兵部。白马呆呆站在门口眼见主人走进了朱红大门便也想尾随进去谁知大门却轰然关起像是不欢迎他。

白马啡啡低鸣模样像是很难过它徘徊大街正想自己觅路回家忽然又是“轰”的重响兵部衙门二度开启只见战马一匹又一匹给人牵了出来有青的、有黄的、有花的一时之间铜锣声大作数十名官差从门里奔出一个个翻身上马厉声道:“走!”

当当当!当当当!东直门大街敲起了铜锣但见城东城西、城南城北到处都有快马奔驰好不热闹。白马又惊又妒便也想跟着奔跑玩耍了哪知主人却不见踪影正啡啡气氛间忽然马背也翻来了一人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嗓音催促道:“快跑!”

白马昂欢鸣模样神气便在主人的催促下直向北方的“安定门”而去。

轰隆隆!轰隆隆!京师正南第一门便是“永定门”正北第一门则是“安定门”出了这座门便是怀柔县。那儿有座寺庙称为“红螺寺”庙里睡了一个人他姓朱单名一个“炎”字人称“正统天子”的便是他。

半个时辰后白马行将抵达红螺寺届时“正统天子”便会揉着惺松睡眼给人从睡梦中摇醒之后五辅六部、五院寺卿人人也都会从暖被窝中爬出来急至红螺寺面壁等他们面壁完了天也差不多全亮了那时不论是东直门的乞儿还是紫禁城的贵妇人人不分贫富贵贱都要不约而同“咦”个一声觉得这个天下有些不同了。

当当当当当……“走!”、“驾!”、“快!”东直门街上敲锣打鼓人声鼎沸两条街口外却是静悄悄的那儿百姓犹然安睡浑不知天下即将爆大祸。

沉沉死寂中忽然有了声响听得火石喀喀搓打西北角一处窗啡亮了起来总算有人给吵醒了那儿的二楼处坐起了一个身影一名百姓推窗望外朝东直门大街察看。

大半夜的朝廷又不知在施行什么德政当真扰人清梦之至那人打了个大哈欠随即又返身进屋提了一盏油灯过来放上了窗帘。

灯火照亮了面孔只见这名百姓约莫五十来岁年纪身穿酒保服色再看他头颈甚短身形矮胖活像一只乌龟也似。那人揉了揉眼睛从窗边取来一本簿子就手翻了翻口唇低动间便又转过了油灯让它对准了西方随即取来一只黑黑的粉末飘降而来这罐子里不知道放了什么好似是花椒又像是辣椒总之全数飘上了灯蕊活像要给加味似的。只见油灯吃过黑粉后火势越烧越旺灯光越晶亮老乌龟赶忙退开一步举起衣袖遮住了双眼。

轰地一声一道白光飞射而出直向西天远境而去。刹那之间整座京城全亮了起来仿佛闪电横空照得街上景物样样分明。

良久良久灯火渐渐黯淡老乌龟放落了衣袖另又找来一只竹筒再朝灯心洒下尘粉。但听“嘶”地低响这回不见闪电腾空却是一道阴火从窗口喷映得夜空里一片暗红;不旋踵窗里又是一道光芒闪过亮得如同老天开眼让人不敢逼视。

灯火闪耀先明后暗暗而复明依序看去见是“明暗明明暗”之后“两暗三明”再是“三明两暗”照得夜空光芒奇幻美不胜收若有百姓开窗见了定会赞叹不已。

整整经历一柱香时分灯火熄了窗扉合上了老乌龟也收拾家当上床睡觉去了。

时在深夜街上百姓都在休憩自也没人觉此间异状万籁俱寂中城西忽然又亮了再次照亮了京城。只见一盏明灯悬于阜城门光辉闪烁照耀西方一下明、一下暗一下长、一下短、依序看去见是“明暗明明暗”、“两暗三明”、“三明两暗”顺序全然不错。

很快得城西暗下来了没多久更远处又亮了。这回灯火来到了城外西郊山林里隐伏了一盏明灯一样闪耀清辉一样暗而复明一样明而后暗一样照向了更遥远得西方。

仿佛接力一般一盏又一盏灯火接连亮起一盏接一盏灯光相继熄灭它们闪烁光辉生生不息就这样一程过一程一站接一站直向遥远得西天而去。

向西……向西……一路向西……很快的灯火离开了河北进入了陕西再过片刻便将通过“潼关”而那小小一点清辉也将化为一道熊熊怒火震动整个西方。

“总兵!赵总兵!”城楼里脚步杂乱大批兵卒闯入了主帅营房大喊道:“怒苍传讯了!”

当当当……当当当……深夜时分潼关里敲响警钟城楼里已是一片大乱之间“潼关总兵官”赵任勇急急掀开被褥随着传令直奔而上。

来到了城头面前已是黑压压一片众将早已云集在此。人人鸦雀无声俱在眺望西方远境。赵任勇深深吸了口气便也从人群中挤了过去朝天际眺望而去。

时于午夜夜空宛如失火照得人人面色血红。从城头向西瞭望只见这股红光起于“潼关”前方一百里正是怒苍东境第一镇“驿马关”。关上魔焰冲天光照方圆百里不消说怒匪正在千里传讯。

“报!‘明暗明明暗、长短长长短’!报!‘暗暗明明明、短长短短长!’”关上传令大声报讯几十名参军手持笔墨已在全力抄录暗号盼能破解敌方切口。

西北大战已达十年朝廷怒苍平时军情传讯各有各的暗号密语手法繁复无比。眼见众参军满头大汗个个手持密本对照破解赵任勇则在焦急踱步等候下层呈报军情。

朝廷防卫怒苍第一线便是“潼关”,至于怒苍的东进前线则是所谓的“外三关”称作“天水”、“平凉”、“驿马关”。这三地各建有一座巨大烽火台彼此奥援互为呼应。一旦“驿马关”有所动静“天水”、“平凉”两地便将跟进随时能让整片西疆陷于火海。正心急如焚间忽然城头陷入一片黑暗远方“驿马关”的烽火骤尔熄灭不过很快的更远方的“平凉关”却亮了起来距离怒苍本寨又近了百来里。

怒苍根基庞大烽火一旦通过“驿马关”便已畅通无阻片刻间便能把消息送回总寨。耳听下属们喊得声嘶力竭什么明啊暗的、长的短的却迟迟不见有人通译赵任勇忍不住霹雳一声怪吼:“说!到底这烽火是何意思?可有谁看懂了?”

局面紧迫敌方兵马有何调度须得早些识破。可长官连问数声众参谋却是嚅嚅啮啮迟迟不见有人做声。赵任勇大怒道:“稻草兵!说话啊1威吓一出终于传来怯怯声:“启.启禀总兵怒苍灯讯有红白金青四色每色有有明暗长短四变敌方以三讯为一字共得四千零九十六种变化”

“稻草兵!”赵任勇暴怒道:“我镇守西疆多少年了还会不知道这些玩意么?快说!怒匪究竟在传什么消息?”正激动间忽听一名参谋道:“去你妈的狗砸碎少说两句不嫌吵。”

“什么?”耳听属下狂言犯上赵任勇自是惊得呆了他愕然张口随即嘴角斜扬提起了蒲扇大手厉声道:“去你妈的狗砸碎!少说两句你不、嫌、吵!”正要一耳光把人摔死两旁参谋大惊抢上慌道:“总兵息怒!这两句话不是骂您啊!”

“什么”赵任勇气得全身颤抖喘道:“这两句话不是骂我、难不成是骂你!”气恼之下抡起拳头便打却给一名老将急急抱住了劝道:“总兵您还没听懂么?咱们按兵部交来的密本破解得来的便是这两句话啊。”

“什么!”赵任勇总算听懂了颤声道:“去你妈的狗砸碎少说两句不嫌吵?怒苍千里传讯传的就是这个?”众将怯怯点头人人都想说话可想起大帅性情暴躁却又无人敢作一声。

怒苍夜燃烽火耗费无数人力物力竟然传来了两句废话?不想可知敌方又一次更改了切口却把潼关诸将狠狠戏耍了一顿。赵任勇叹了口气慢慢朝西方夜空望去只见那道烽火已然离开了“平凉”业已抵达“天水”料来片刻之后便要返回敌军的总寨:“怒苍山”。

眼看赵任勇神情凝重一名参谋附耳道:“总兵请宽心。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敌方再次更改密语咱们也还有马大人作靠山啊。”

方今兵部尚书便是“马人杰”此人是正统年间的大进士学问渊博能通奇门遁甲、术数玄学专能和怒苍大批智囊斗法。只是马人杰本领再大此刻却在北京这桶远水如何救得了近火?

赵任勇抚面叹息自知这帮下属全是酒囊饭袋他招来了亲兵低声道:去找我二弟过来便说我有事问他。大批兵卒匆匆答诺还未下城找人便听一人道:大哥不急任通早已在此。城头响起广南乡音众参谋回头急看只见前面行来一条汉子看他身穿戎装体态豪勇正是赵家老二“赵任勇”来了。

抚远四大家岭南赵醒狮这赵家兄弟姊妹共有七人除‘铃铛老六’赵任宗因故疯外余人事业皆有大成。其中老大、老二投身军旅各在‘留守军’任职。不同的是大哥赵任勇镇守潼关官拜总兵老二赵任通则派驻霸州至今已达十年之久。

天下能读懂怒苍暗号者并非只有马人杰一人面前的‘赵任通’也能辨到。在外人看来这位赵家老二仅是区区一个参将八命九流无足轻重。不过赵任勇心里明白他这个二弟不是普通人他明里是个参将暗地里却还有个身份非同小可。

天黑地沉万籁俱寂眼见二弟静静站在面前赵任勇居然不自据地紧张起来他吞了口唾沫悄悄朝二弟地右臂瞄了一眼忙又别开了头细声道:“任……任通这……这怒苍烽火传来地是什么消息你破解得出来吗?”

“明明暗、白红青……”赵任通双手抱胸眺看潼关西方道:“这该是个‘去’字。”

“去……”全场交头接耳或惊或疑一名参谋忙来相询:“那……那下个字呢?”

赵任通沉吟道:“三明三短三白到底这该是个‘你’字。”众参谋大喜过望相顾道:“先‘去’后‘你’!果然是去你妈的狗杂碎、少说两句……”“不嫌吵”。

赵任勇性情暴躁霎时一拳挥出吓得下属们连忙退开。他用力喘了喘气道:“二弟你……你没弄错么?这……这道密令真是这个意思?”

赵任通容情静默说明他极有把握可说也奇怪这两句话无涉机密却为何要大费周章传书西北莫非其中还有暗藏第二道切口?抑或这是欺敌得假消息?刻怒匪既要欺敌为何又搞得这般荒唐?赵任勇不是什么聪明人自也没那个本钱来猜他抚了抚脸低声道:“如此也罢二弟这……这道烽火是从哪儿传出来的你瞧得出来么?”

万里夜空复宁静此时烽火早已熄了。赵任通仰望天上北斗轻声道:“北京。”

“北京?”二弟言简意赅却不免吓傻了众人。赵任勇牙关颤抖:“怒苍……怒苍有细作去了北京?”赵任通撇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煞金。”

北京煞金四字一出众将好似五雷轰顶人人按腰刀不自禁向后退开了一步。

当年怒苍追随第一代山主建寨地两大元老其一是陆孤瞻再一个别是外号“煞金”

地“起重塞北”石刚。此人忠心耿耿最擅骑兵野战过去十年来紧随怒王身边总是寸步不离。倘使他离开了总山前进东境却是有何打算?

一片寂静中只见赵任通低下头去幽幽地道:“大哥及时行乐吧。”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起潼关铁门上地那条火烧痕迹蓦地爆出一声惨叫:“来了!来了!怒匪又要攻打潼关啦!”

过去十年来“煞金石刚”很少离开山寨此人一旦动身了便说明怒王也已从本营出。这两大魔头任一个现身便让朝廷棘手之至更何况这回双魔并力、联袂出征?

众将越想越怕急忙上前献策:“启禀大帅!怒苍兵临城下潼关沦陷在即。为保我军实力还请总兵即刻下令撤军八百里免增无谓死伤。”眼看属下未战先怯赵任勇自是气得双眼红大怒道:“撤军八百里?你想撤回北京是吗?”

众下属面有愧色低声道:“没法子啊贼势浩大咱们……咱们打不赢啊。”

“打不赢也得打!”赵任勇手指潼关城下厉声道:“瞧清楚!咱们关外尚有兵马!

我军若要后撤了谁来支援他们?“听得此言众将不觉”啊“了一声这才想起潼关前线还有一支队伍。诸人深深地吸了口气转向城外望去但见旷野里营火点点军营星罗棋布每隔三十里可见一座阵地正是正统军麾下第一劲旅:”潼关六镇‘。

潼关兵马分作内外两侧关内兵马职司守城由“留守军”驻扎。至于城外地百里旷野则由“正统军”麾下地“潼关六镇”担纲。这支兵马编制庞大每镇共计六大卫所全军合计二十万将士一旦贼匪逼临他们便会出阵迎击与敌方周旋到底。

念及友军平日地勇猛众参谋士气大振纷纷上前进言:“启禀大帅!咱们决定报效朝廷死守潼关绝不让怒匪越雷池一步……”正说嘴间却听赵任勇冷冷地道:“稻草兵。”

想起百姓平日地讥讽大批“稻草兵”脸上一红便纷纷走了开来自去一旁赶麻雀去了。

“留守军、稻草兵吃饭喝酒包打听看见麻雀要收惊。”

西北流传一童谣唱作俱佳却也点出了“留守军”地种种专长至于大名鼎鼎地“勤王军”却因从未开赴西北战场百姓没见过故而没给编入童谣之中。

不同于招募而来的“留守军”也不似“勤王军”那般坐拥世袭俸禄七十万正统军全是自愿上战场的。这些人过去都是游侠出身时时犯官府的法、造乡里的孽每回见到权贵欺压善良、富豪强取民女等情事莫不愤起伤人。朝廷见这批人血气方刚好打不平也是怕他们误入歧途了便请了“龙手大都督”出面向之晓以大义。其后侠客们也懂了原来朝廷之所以不仁、权贵之所以无耻一切全与皇上德政无关而是为怒苍诬蔑陷害!于是他们急忙收拾行囊一齐追随了大都督的脚步赶上西北拼老命去了。

“怒匪一日不除天下一日不平”为使贪官污吏一扫而空为富不仁就此绝迹“正统军”惟有踏破怒苍杀死怒王那才是天下不二的正道!十年来他们一次又一次开关出征“潼关烈士”、“襄阳壮士”、“荆州勇士”、“藏边死士”……靠着他们多年来前仆后继埋骨异乡大臣日子越过越好皇上睡觉也越来越不受人打扰如此为国为民真不愧“侠义”美名啊。

良久良久众参谋全去赶麻雀了赵任勇却还在怔怔呆。一名参军附耳过来:“大帅怒苍烽火传令此事可要通报兵部?”赵任勇醒了过来忙道:“当然当然。”

近日怒苍频频传讯烽火台无日或歇料来是在预备什么大战。以马人杰的才智收到军情后必能参破怒匪动向。届时怒王有何阴谋、煞金想做什么坏事自也不出掌握之中。他结果文书盖上了兵印又在信封上添了“送呈兵部尚书马人杰”九个草字嘱咐道:“这道怒苍密语十万火急限三日内抵达京城。记得务必亲手交到马大人手中。”

“留守军”虽不善于作战送呈公文却是一等一的好手。那参谋连拍胸脯担保路上绝不喝酒正激动间却又给赵任勇拉住听他附耳嘱咐:“记得我二弟擅离霸州一事千万别让马人杰知道了懂吧?”那参军醒悟过来忙道:“懂懂懂兄弟如手足朝廷如衣服大帅友爱胞弟的心情大伙儿一定成全。”

赵任勇听他如此一说不由也是满面通红忙挥手道:“行了你快出吧。”眼看稻草兵随风而去赵任勇也送了口气正要命人取来红茶忽听背后给人拍了一记听得一人静静地道:“大哥谢谢你。”

听得这嗓音阴森森地赵任勇自是吓得跳了起来他急回头去看却是二弟来了。

忙擦去了冷汗颤声道:“你……你别老是从背后拍我可吓死人了。”赵任通神情木然道:“对不住我已经习惯了。”

这二弟年轻时本极精明中年后却变得阴阳怪气谁都得怕他三分。想起适才那句“及时行乐”赵任勇不由嘿了一声忙把二弟拉到了一旁责备到:“任通我好歹时潼关总兵你方才怎么说什么‘及时行乐’?你不怕动摇军心、危言耸听么?”

赵任通木然道:“大哥‘及时行乐’的下一句该怎么说?”想起‘来日无多’四个字赵任勇不觉大惊失色:“怎么?这……这句话时冲着我来的?”满心惊怕间不觉便望向二弟的右臂。待见他也在打量自己忙又堆足了笑脸干笑装傻。

在朝廷看来赵任勇手下共有八万稻草兵然则若要细细数过却会觉‘二一添作五’原来稻草兵只有五万剩下的三万全躲在赵任勇的口袋里只有领饷时才会现身。是以赵任勇平日口袋总是撑得极饱若非住在京城的老婆酷爱名贵饰便十个口袋也撑破了。

一片寂静中二弟目光阴沉好似什么都知道了想起‘大义灭亲’四个字赵任勇不由两腿一软颤声道:“任通大哥……大哥一直没问你你……你本来不是在霸州驻防么?为何……为何上我这儿来了?”

此问确实要紧这赵任通本是一名参将与总兵钟思文一同看守霸州谁晓得六天前却忽然现身潼关不免把大哥吓了天大一跳险些要烧账本了。

赵任通不是普通人他镇守霸州的使命也非看城而是“看帐”全城将领的起居**莫不在他的掌握中想起二弟臂膀上的那只神鹰赵任勇更是哭丧着脸正要招认罪行却听赵任通静静地道:大哥你误会了。我若有公务在身岂会带着妻儿同行?

这话甚是有力不免让赵任勇心下一安。看二弟此行确非孤身过来这趟潼关之行他还带着老婆小孩同行现下也都给安顿在城中。

此事越悬疑了看二弟长驻霸州十年来不会擅离职守如此想想他真不是为了公事二来。可说也奇怪二弟既无公务在身那他又来潼关做什么?莫非他思念大哥却是专程来省亲的?可他事前为何不稍封信过来?也好让大哥有个准备?

莫非……莫非他遇着了什么事竟然触犯了军法抑或得罪了什么权贵居然闹到了丢官亡命?不对……这也不对……看二弟身有烙印霸州上下莫不畏之如虎连总兵钟思文也得忌他三分却有哪个权贵敢来招惹他?

整整六天以来赵任勇不知多少次旁敲侧击探询二弟的来意他却始终讳莫如深只字不提内情想起“及时行乐”四个字赵任勇心下更敢惊烦正要追问下去猛见夜空雪云散开月光掩映之下天地交接处出现乐一座黑山峰吓得众将大惊而呼:“怒苍山!”

相传月照中天之时只消站于潼关城楼便有机缘瞧见怒苍本寨。今夜万里无云视野甚佳居然应验乐这个传说。一时之间全场都静了下来上从参谋下至传令人人身上微微抖各自藏到了城垛后只在窥望传闻中的“怒苍山”。

银白的月光洒落在那极西苦寒之地矗立了一座地狱黑山。那历经秦霸先、秦仲海父子两代经营的反逆之山就这样静静现身眼前。

这座山远比想象来得崇高它的主峰拔天而起穿云而出直指神佛苍穹依稀可见东壁建有防御工事层层叠叠固若金汤西侧山腰则满部陡峭断崖险峻异常。足见此地规模宏大绝非十年前举兵初叛时可比。

魔军大本营拥兵七十万隐隐约约间眼前的“怒苍”好似成了一个巨人它俯身弯腰正在监视东境众生的动静。诸将明知这是幻觉可在怒王的积威之下却还是魂为之夺气为之摄宛如中邪一般。

四下悄然寂静人人无语个个噤声正战栗间忽见怒峰顶上隐隐亮起了火光似有什么动静人人揉了揉眼还待再看猛见一道红焰喷上天吓得众人大惊而呼:“怒苍魔火!”

怒峰顶上魔焰翻腾如天雷震落如地狱之火喷烧得夜空如同流血蓦然间光芒刺眼慑目天水的烽火台竟也亮了起来。

“怒苍回应了!怒苍回应了!”众参谋语带哭音全数趴到了城垛下方吓得直抖。

“煞金”石刚传讯四方怒苍本寨随即作出回应。只见“天水”、“平凉”、“凤翔”、“三原”各地烽火台接连焚烧火光越烧越烈来势越来越快不过片刻间魔火竟已兵临“驿马关”便在众将面前燃起了万丈熊光。

“啊呀!”众将一起遮住了双眼赵家兄弟也被迫转开了脸面无法直视这股熊熊怒火。

怒峰顶上怒火中烧仿佛怒王正在昭告天下苍生怒苍全军即将东渡整顿人间公道。

眼看众下属哭嚷呐喊赵任勇毕竟是全军主帅当此兵凶战危之刻断不可丧失神智。他紧紧抱住二弟臂膀藉着那只烙印镇定自己他深深吸了口气正要说话安抚军心猛听“咚咚”之声响起潼关城下竟有人抢先擂起了战鼓。

“正统军……”夜色里传来了苍茫号令:“起身备战!”

八千唢呐高呜割破九重云霄关外战鼓如雷“潼关六镇”已经整队了咚咚咚、咚咚咚战鼓声声催促数十匹战马在军营里来回奔驰传令。但见“正武”、“仁武”、“义武”等六镇全数打开营栅一列又一列军士踏步出阵声势极为浩大。

魔光照天“正统军”即刻回应他们一无所惧竟似要拔寨远征了。眼看大战将起赵任勇猛烈喘气他拉住了二弟低声喘问:“任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怒苍真要开打了吗?”

“大哥……”赵任通轻轻叹了口气摇头道“不是要开打了是已经开打了。”

“已……已经开打了?”饶那赵任勇武功高强听得此言仍不免双腿一软悲声道“是……是谁领军过来?是……是那石刚么?”赵任通摇了摇头道:“大哥还不懂么?这石刚压根儿不在西北哪能率兵过来?”这话先前便听过了赵任勇仍不免“咦”了一声喃喃地道:“不是石刚那……那这回是谁统领大军?是……是陆孤瞻?还是秦……秦……”

耳听大哥声音嘶哑极显惧怕赵任通便安慰道:“大哥放心他俩也不在西北。”

赵任勇愣住了看这怒苍似有倾巢而出之势却又无人坐镇西北情势前所未见赵任勇越听越疑喃喃便道:“二弟到底……到底这几个家伙跑到哪儿去了?”

赵任通叹了口气他搂住兄长的肩头低声道:“大哥忘了么?我打何处来?”赵任勇心里生出一股寒意颤声道:“你……别吓我这“霸州”是在大后方你……你不要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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