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寄命运两济有时早上还卖着面下午便改行驾车了只是近来运气奇差好容易在北京拉了第一椿生意载上两名漂亮女客却又遇上官兵打架车儿竟让人驾走再不过来守株待兔等着“杨夫人”现身还车却该如何呢?
别人睡觉梦的是大鱼大肉这卢云却是恶梦连连正梦到落榜逃亡、掉入水瀑、尚且遭遇饿鬼围京之时忽听远处传来喊声:“秦仲海来啦!秦仲海来啦!一听喊叫卢云吓醒了过来饶他武功有成身子还是一晃重心顿失便朝深谷堕去。
“嚇”地一声卢云出掌中粘劲稳住身子正要攀回树上方才那喊声却消失了。
迷迷糊糊间卢云也不知自己是噩梦了还是耳鸣了他揉了揉眼心道:“真是居然睡着了”仰望天际却见天色朦胧昏暗细雪纷飞瞧不太出时辰便从树上抓了把白雪抹了抹脸振作了精神。
卢云累了昨晚他奔波劳累辙夜未宿一早又见到千万饿鬼围城其后更在城门口遭遇官军盘查大打出手再不抓紧时光小憩片刻却是该什么时候阖眼?正哈欠间突听到树下隆隆巨响随即传来吼叫之声:“让开!前头让开!”
卢云吃了一惊转头去望但见树下飞沙走石大批军马飞驰而来正中一面旌旗上书:“勤王”左右各一面长幡左是“骠骑营”、右是“德王蓟”。正中一名混天都督正是今早指挥城门大战的德王爷。
“勤王军骠骑营”开抵红螺山看铁蹄杂踏而过至少百骑在此诸人顾不得佛门清静一路驰上山道已然闯入山门。如此十万火急必是为面见当今天子而来。
清晨黎明西郊爆了大战卢云亲眼目击无以计数的灾民踊向京师遂在咐城门外与朝廷兵马推挤这一仗掉了勤王军大元帅号为“徽王”的大都督朱祁。幸得伍定远坐镇城门方才制得住了场面。
眼见百骑火急上山卢云忍不住叹了口气便又想到当今第一大反贼“怒王”秦仲海。
城外全是灾民、城内都是百姓这边是“镇国铁卫”那边是“怒苍山”另还有个添乱的“义勇人”世道如此却该怎么办?卢云仰起头来凝视上天心道:“老天爷啊老天爷为何您总是不下雨呢?您是要考验咱们什么吗?”
天绝死前遗言:“金水桥畔龙吐珠、少林佛国大旱年”。自离水瀑以来所见所闻这个正统朝真已是天荒地旱草木反背。看红螺寺今日冠盖云集不又是为来年祈雨而来?然则此刻都已过元宵却还冷得吓死人到了立春没有雨水只有霜雪百姓却该怎么播种插秧?
想到了义勇人卢云不由又叹了口气看三日之内自己便得去见那“琦小姐”自己究竟做不做这个“荆轲”下不下这个苦海都得拿个主意出来。
杀了杨肃观上天就能下雨么?那位“琦小姐”自称为天下卜了三卦难不能最后一卦便是杀一人以慰上天、血溅项颈以谢鬼神?
卢云深深吸了口气心烦意乱间再也无心歇息了左右瞧了瞧眼看四下无人当即纵身下树踏入了“红螺寺”。
看这红螺寺虽大山门却只有一个本想自己只消守株待兔便能见到顾倩兮谁知人算不及天算自己居然在树上睡着了说不定顾倩兮早已入寺那也未可知也是别无办法查证也只能混进寺里看看碰碰运气。
说也奇怪这本该警卫森严的山道上这会却是空荡荡一班守卒竟不知跑去了哪儿。卢云反正身无长物一无文碟、二无关防眼看无人盘问自也乐得清闲。正哈欠间忽听路边传来啡啡之声转头一看却见了一匹青葱马孤零零站在道边。
卢云心下一奇走近几步只见这青葱马毛色玉净四蹄若雪当是匹好马。想必是哪个大官的坐骑可不知为何此刻却是拴也没拴便扔在了路边主人也已不知去向。
卢云略感纳闷走到马旁察看只见马鞍旁斜斜挂着一只饱鼓鼓的大麻袋上书“万银大银庄”想来里头必定装有金银。
卢云猛吃一惊看大笔财物在前怎会有人弃之不顾?莫非有意外不成?也是他古道热肠忙四处去喊:“有人在这儿吗?”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心下更感担忧:“莫非有人堕马了?”
马背疾驰最是费心劳神稍有颠簸不慎往往便摔下马去轻则断腿骨折重则一命呜呼卢云越想越是不对忙转身四看只见山道旁生满长草覆盖了白雪长得怕有一人高若有什么人摔下山谷怕是十天半月也无人察觉。心念于此赶忙袍袖一拂扫开了草上积雪正想拨草察看忽然全身凉飕飕的竟是没来由的一凛。
不知不觉间卢云向后退开了一步直觉草丛里藏了一头猛兽。
草丛里有虎?有狮?还是趴着一头巨熊?卢云微感踌躇看这红螺寺人烟稠密应不会有野兽出没可四下深林幽暗若有熊虎窝藏怕也难说。
想着想卢云便再次去拨长草哪知手才伸出突然异感更为炽烈好似草里藏的不是狮虎而是妖魔一类。
卢云深深吸了口气想他武功已高便真遇上大猫也不至来怕可若是怪力乱神那就不能不小心了他向后退开眼见地下有些碎石便随收捡起来藏于掌中。俗话说“大草惊蛇”草里既有怪物便得打上一打惊他一惊不愁逼它不出。心念于此卢云便是“咻”地一声扔出一颗石头但听“咚”地一响石子堕入草丛无声无息自也不见猛兽怪物窜出。卢云微一沉吟便又再扔一颗另加两成力。
当地一响火花四溅石头反弹出来好似打中了什么硬物隐隐还有“哎哟”一声。卢云大感诧异不知草里到底藏了什么?当下呼吸吐纳运起剑芒内力屈指扣石正要全力激射而出草丛里哗哗声响似有什么东西要爬出来了。
卢云微微一凛赶忙向后退开。可脚才退草丛立时安静下来野兽似又冬眠了。
卢云更是惊奇了暗道:“这这到底是”眼见地下有根树枝便提了起来正想过去抽上几鞭却听山道上车**响又有人来了。卢云本在等候顾倩兮一听声响便感紧张转头张望只见山门方位驶来一辆大车两匹白马拖行好似真是顾倩兮。霎时脚步急急奔到一株大树后先把自己藏了起来。
大车来势极快颠簸晃荡忽见驾座上一头虎汉却是江湖人物哪里是顾倩兮?
卢云自知认错了人正要摇头离开却听车蓬里传来老妇的斥骂声:“这么大年纪车都驾不稳固?可是练功练坏脑袋个?”这老妇是山东口音恰与卢云同乡便如听娘说话也似分外亲切忍不住便驻足下来又听另一名老妇骂道:“练功坏不了脑袋喝酒却难说个通明!和二娘说!你昨夜又上酒家干啥个?”闻得“通明”二字卢云不由微微一笑果见驾座上那人粗眉大眼浑身绷带满面是伤正是宋通明。
昨夜万福楼一场大战这“小神刀”打了个头阵让黑衣人砍得头破血流孰料一晚过去却还是一脸晦气?听得娘亲数落便只搔了搔脑袋叹道:“娘”
“娘什么个?”话音未毕车里吼声大作:“哪一一个娘说清楚个?眼里只有大娘一个便没二娘三娘四娘五娘个?枉费拉拔你这么大个大姐这畜生真是你亲生个?”
宋通明辩解道:“我”才说了个“我”字老妇们又吼起来:“我什么个?你心里就只有‘我’个!‘我’个!‘我’一个!就没旁人个?自私自利!心眼最小个!“
卢云没去过“老神刀”府里拜访自也不知他有几个老婆总之车蓬里好似坐满了老妇骂声不绝宋通明难以招架只能改口道:“你”
“你?”老妇们暴怒起来:“‘你’个!‘你’个!你什么个连娘也不叫个?每日就是你个你个没大没小、目无尊长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口袋里还没钱个!你还是人个?”
这群老妇好似也练过什么阵法明明四五人说话叫骂却如一人声分进合击一时间好似三娘教子数落不尽。宋通明无法争辩便从驾座旁提起水壶正要咕嘟嘟来喝众娘亲又吼道:“渴什个么?咱们说了这多话个都没哈水个你渴啥个?你爹都八十岁的人个你还是这么孤家寡人个都不替他想个该死养你这么禽兽个”
车蓬里伸出手来十只收轮番拉扯不忘偷袭耳光宋通明忍无可忍猛地大吼一声:“****个!滚”拿出暴汉面貌操干两声弃车而逃。”
“神刀劲!”身影闪动五名老妇飞出抓住了宋通明扯住四肢又揪住了髻自在那儿奋力拉扯。宋通明气力也大顿时怒吼回击喊道:“神刀劲!”震开老妇向前一滚匆匆奔逃。众老妇驾车直追呐喊道:“且慢个!”
女人便是如此少女时娇憨可爱出嫁后喜怒难测到了老来却成了这千遍一律的模样。卢云听到她们叨念一阵后心里竟是暗暗害怕不知不觉间对顾倩兮的思念居然减了几分。
正哑然失笑间忽又想起那匹青葱马便又回头过去察看。
路旁空空荡荡的那马儿竟然不见了?卢云愣住了赶忙回到草丛里察看反覆看了几遍却又不见人影也不知是马儿的主人回来了?还是怎地?
世道衰微怪事益多了卢云茫然呆立摇了摇头便又朝寺里进。
雪势加大望出去白茫茫的一片卢云向前走约莫过了百来尺见到长长一道阶梯宽敞正大想来直通殿前广场正要信步而上却又见阶梯两旁各有一条山路看地下还有车轮痕迹想来宋通明母子便是从这儿进去的。
人生就是如此每逢遇上岔路一个走偏往往就是几十年岁月虚掷。卢云望着眼前歧路不免有些迟疑想着想便又付之一笑忖道:“都罢了人生都到了这田地还有什么好忌讳的?”袍袖一拂便沿阶行了上去不多时便已来到殿前广场。
其实这红螺寺也不是第一回来了卢云昨晚还曾来此地卖面只是昨儿恰逢十五元宵寺中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奈何一日夜过去元宵落影、饿鬼围城离京道路全给封住了寺里自是冷冷清清除了几名僧人低头扫地余无外人。
卢云毕竟没有官职在深不便太过招摇便先藏到一株树下左右张望心道:“怪了这宾客都上哪儿去了?怎么不见一个人影?”瞧瞧四下无人便又闪身出来自在寺里乱走。
此行卢云本就无所谓而来只想找到顾倩兮的踪迹至于找到人后要干什么、是否要当面相认还是要永远这般偷偷跟着她其实他压根儿没想过。
自返京以来卢云始终不愿露脸明明顾倩兮就在眼前他也忍住不现身。其实这也不是第一回了打年轻时他就是如此。那时他才二十七八岁寄人篱下成了伍定远的马弓手明知顾倩兮便在尚书府却压抑了心里的相思硬是不去见她有时情思难耐便躲她家对门喝酒就盼上天垂怜能让自己远远瞧到她的身影于愿足矣。
十几年过去了自己的处境却依然不变卢云仰头轻叹但见漫天雪花飞舞仿佛便是自己的人生永远都是这般悽悽苦苦进退两难。
雪下得益大了什么都瞧不清楚正寻觅方位间忽见雪雾里有盏灯瞧来晕暗暗的卢云侧耳倾听已知前方站了五人正要避开对方却也观察了自己喊道:“尊驾!且慢!”
风狂雪大卢云眯起了眼只见五盏灯笼包围而来前方行上一名校尉左手举伞右手提一只孔明灯大声道:“尊驾高姓大名是哪位王爷的客人?”卢云原本满心提防听他问得客气反倒愣住了那校尉给风雪逼得睁不开眼便又喊道:“朝廷有旨立储八王的宾客都得到前殿等候尊驾是哪位王爷的客人?快吩咐一声吧!”
卢云明白自己来错了地方却也不好“徽唐徐丰鲁”的乱说只得道:“鄙人鄙人姓卢山东人士。”那校尉喊道:“山东人士!那就是鲁王的客人了!跟我来!”举伞遮住了卢云一收提灯引路骂道:“这贼老天下雨不下下起雪来比撒尿还多!他***!”
这场风雪来势好急阵阵狂风呼啸而来吹得灯笼忽明忽灭那人险些给刮倒了几次都靠卢云搀扶便又笑道:“爷台武功高强啊!鲁王请你做帮手旗开得胜啊!”
卢云不知他在胡说些什么只得诺懦称是又听那校尉喊道:“就是这儿了!你入殿后直走广场上左手边第二个棚子便是。”
前面是一座朱红大门宽正巨广两旁开了侧门。只是风雪太大一时也顾不得细看只能急奔入殿中卢云解下大氈舒了一口气先将身上白雪抖落了抬头一看眼前却是一座深殿左右各立神像魁伟巨大却是释门的“四大天王”。
此地幽深静谥与殿外的狂风暴雪大异其趣卢云抬头瞻仰只见诸神携弓带剑俯身下望或狰狞、或庄严、火肃杀让人不自觉害怕。
这天王殿又称“山门殿”依佛门规矩供奉了“持国天”、“广目天”、“多闻天”、“增长天”等四天王。卢云行到“东方持国天”之前忽想:“这天王白面魁梧倒与陆爷有三分神似。”
正瞧望间忽见殿旁还立了一座金甲神像俊美白皙一样是身高十尺手中却挺了一柄郾月刀。卢云微微一愣又想:“这神像做得真漂亮比真人还俊些。”走了上去正要察看却听那神像“哼”了一声朝自己斜觑了一眼随即行出殿外。
卢云骇然张嘴饶他向来不信鬼神当此一刻也不禁戟指抖正震撼间背后又是脚步低响卢云回头急看却是一名小沙弥手托一只玉盘没好气地道:“施主领经吧。”
卢云心有余悸忙指向殿外颤声道:“小师傅方才那那神像会动!”那小沙弥笑道:“施主少见多怪啦方才那位是当今金吾卫统领游天定游大人专替皇上看门的。”
卢云呆了半晌:“看看门的?”小沙弥不耐烦了把手中的玉盘托了起来大声道:“施主!快领经!我还有事要忙哪!”卢云低头一看只见那玉盘盛了一本经书一串念珠顿时面露茫然:“这这是什么?”
小沙弥傲然道:“皇上有旨各方来客皆须拜领佛具、同与法会。你到底领不是不领?”
卢云啊了一声忙谦恭接过道:“谢上赐。”小沙弥俨然道:“施主念经须心诚若是敷衍了事我佛会知道的。”
子曰:“不知生、焉知死”为政之忌最忌不问苍生问鬼神只是看小沙弥一脸正经卢云怎能不入境随俗?便摸了摸他的小光头温言道:“小师傅放心看在你的面上我定会好好念的。”小沙弥咦了一声脸上一红骂道:“你干啥摸我脑袋!”正要上前理论卢云跑得却快早已逃之夭夭了。
行出殿门眼前赫是一片大广场便在主殿与天王殿之间开阔异常两旁搭满棚架左四右四合计八棚棚前各有王纛飘扬左侧是“徽”、“鲁”、“川”、“寿春”等四王右侧是“唐”、“丰”、“徐”、“康”等四王。卢云心道:“是了这就是立储大会的场子吧。”
自入京以来“立储”二字壅塞于道卢云不知听人提了多少回算来这八王当中他已与杨府见了淑宁的丈夫“徐王”又于昨夜万福楼遭遇了争风吃醋的“鲁王”加上今早城门大战见到的勤王大都督“徽王”八王已见其三只不知剩下的却是些什么人?
卢云转望广场前方却见了一株大松树生满藤蔓正是红螺三景的“紫藤寄松”树下一高台分作三阶最下一阶置了五张宽椅铺上珍贵虎皮其上则是三张凳子转看最上一层却见到了一座置榻。
这置榻公分两席一席稍低靠背绣凤一席稍高绣以九龙黄巾前置一盏香炉做山河之形不消说此处必是正统皇帝的至尊御座。
卢云离开朝廷已久如今再次见到天子宾榻朝廷里已人事全非江充死了、刘敬死了连皇帝也换人做了想到顾嗣源之死不由轻轻一叹正唏嘘间忽听背后一人道:“郑大人这金台便是皇上的宝座吧?”另一人道笑道:“这不是废话么?这般庄重地方不是给皇上坐天下还有谁坐得?”那人笑道:“这倒也是那台下的三张凳子呢?又是给谁坐的?”
先前那“郑大人”笑了起来:“好你个‘伏牛圣手’西门嵩这找听里的事情你不该比我清楚?还犯得着问我?”卢云回眸来看只见廊庑间立着两人一身穿官袍却是个文员另一人手摇折扇虽在大寒冬日兀自在那儿搧啊搧的想来便是什么“西门嵩”了。
这“西门嵩”三字听来有些耳熟只一时想不起是在何处听过正思忖间那两人却已见到了卢云便一齐咳嗽了各自走开几步听那“西门嵩”道:“郑大人快说吧皇上今日怎么安排诸侯席次?”
那郑大人低声道:“中间那张呢是给琼国丈的左那张呢是何大人的。至于右那张呢嘿嘿正统军大都督、‘威武侯’伍定远的赐座。”卢云内力深厚对方虽然压低了嗓子却还是听得明明白白自知内阁辅、外戚勋臣、封疆大使全都到齐了。那西门嵩低声又道:“这倒是玄了那杨大人呢?他坐哪儿?”
那郑大人伸手入怀取出一张折纸察看半晌沉吟道:“他坐到了下排到了寿春王的棚子后。”卢云望向广场只见那寿春王的棚架位在东排到了最末与行驾金台相隔最远正差异间西门嵩便也问了:“怪了这杨大人不是很受皇上器重么?怎地配边疆啦?”
那郑大人低声道:“这我也觉得奇怪往年他都坐何大人身旁”正议论间却听一个冷峻的嗓音道:“这事有何可议之处?杨大人虽贵为五辅可年岁还轻他不坐下谁坐下?”
二人回过来纷纷拱手道:“闻大人!”卢云凝目去看只见廊庑里行来了一群人为之人手握一只“玉如意”头顶官帽似官非官、似民非民官帽正中绣以篆文曰:“小天下”。西门嵩忙道:“不知闻大人到来是失远迎有失远迎。”
那“闻大人”冷哼一声不与理睬西门嵩陪笑道:“闻大人年高德劭望重朝廷。但不知哪位王爷这般大面子居然能请出您老啊?”
听此一言一行人全都哼了一声面色不豫想来这话犯了什么忌讳。那郑大人忙道:“西门兄啊咱们闻大人此番奉了圣旨特来为世子们评判胜负哪能和王爷私交?”西门嵩大惊道:“哎呀看看我乡野村夫一开口就惹祸”
卢云听着心中便想:“是了这些人都是玉皇观的人专替帝王封禅的。”
泰山有座玉皇观门前第一匾便是孔子的“登泰山而小天下”另又挂了诗词却是杜甫的“会当凌绝顶一览群山小”此观年代悠远也曾威震武林风光一时据说专替朝廷办着封禅大典只是景泰朝少有这些繁文缛节声势不便如以往没想到了正统朝却又再次受到重用。
既有比武就有胜负有了胜负便要个公正判官。看那“闻大人”一脸正气西门嵩自也不敢多话了陪笑几声眼看金台下还有几张虎皮大位又道:“郑大人底下那五张虎椅呢?”却是给谁坐的?“那郑大人忙道:“我看看啊这椅子是”
正要查看纸折闻大人却道:“这位晚生听了这些是蕃国的席位有朝鲜国、安南国、三齐佛国、蒙古国还有一位是帖帖”西门嵩忙道:“可是帖木儿汗国的喀拉嗤亲王?”闻大人哦了一声:“你挺渊博的啊?”西门嵩陪笑道:“不敢、不敢班门弄斧而已。”
听得此言卢云不由深深吸了口气心道:“看来银川公主今日也会现身了。”正想间又听那闻大人道:“郑大人你去通知相关人等即刻到大雄宝殿议事。一会儿文试之后便换咱们登场了。”那郑大人连连称是便向西门嵩使了个眼色随行离去。
卢云守在廊下只见广场里冠盖云集上起天子天后下至五大蕃国、八王世子乃至朝廷内外重臣一会儿都要一一现身登场说不定连下一任皇帝也要就此议定说来自己也算躬逢其盛了。
正瞧望间忽听广场里传来口令声兵卒簇拥之中一员大将走上了金台将香炉点燃了看那人魁伟英挺面如冠玉身长至少就尺以上正是方才见过的“游天定”。卢云心下暗暗叹息:“亏得朝廷找得出这等人才若非这般俊挺谁担当得起天朝国威?”
一个朝代的兴衰起落单从大门便知其一二。昔年陆孤瞻号称“万中选一”温文尔雅身材偏又高壮魁伟便被选为怒苍门神到了景泰朝倒也有个巩正仪执掌金吾如今改朝换代了这宫门又交给“游天定”看管单以这份体面而论还在陆孤瞻、巩正仪之上绝不在他俩之下便算卢云自己与之相比怕也要自惭形秽了。
都说正统朝不得天命人心既有怒苍之乱、又有干旱之灾可也少了奸臣为祸否则那江充若还在台上岂会有三山五岳的好汉前来投诚?又哪里容得这般英雄人物报效朝廷?
正喟然间又听背后传来惊呼:“乖乖隆的东台上那家伙是谁啊?托塔天王下凡啊?”
卢云回头去看却又是那个西门嵩身旁却不再是那位“郑大人”而是几名宾客众人朝金台张望见得那个“游天定”的仪表莫不啧啧称奇倒是那西门嵩不再打听消息这会儿反成了个包打听听他低声笑道:“什么托塔天王?这小子道号‘游歪嘴’、又称‘满地游’等会儿一瞧你们便识破他的庐山真面目啦!”
卢云微微一愣不知“游歪嘴”三字是何意思?还想多听几句猛见到游天定站起身来厉声道:“抓住那家伙!”号令一下广场里便奔出一排兵卒喊道:“站住!”
西门嵩等**从口出大吃一惊急忙躲了开来可怜的卢云却是呆立在场眼看大批兵卒飞奔而至还不知该打该躲却听砰地一声卢云身边倒了一人已让兵卒们扑倒了那游天定赶上前来大喊道:“又是你!余愚山!”
卢云惊出一身冷汗转头来看却见地下一人身穿官袍胸前五品白鹇補子却是一名文员只不住挣扎大吼道:“放开我!放开我!本官要见皇上!”游天定怒道:“余愚山!你要本官说几次?内阁已经吩咐下来不许你入寺!快回去!”那官员大声道:“凭什么不准?江山社稷危在旦夕!还容得你们这几个奸臣欺上瞒下?滚开!半官今日非见到皇上不可!”
游天定怒道:“姓余的!什么叫你们这几个奸臣?你给说明白!朝廷里谁是奸臣?姓杨姓伍、姓赵姓孙你赶紧说个名字出来!本官立时替你奏上!”
“姓游!”那文员火光了死命去推游天定奈何这人好高大的身材一时宛如愚公移山怎也推不开正激间忽听一名兵卒急急来报:“将军徐王爷来了。”
“快快快!快把这家伙拖走!”游天定急急下令便又奔回了御台旁来个双手抱胸其余众人也各就各位听得一名兵卒喊道:“徐王爷驾到!”
当当锣声响起殿门口行出一名随扈朗声道:“金吾卫统领何在?”砰地一响山门下站出一员四品神将巍峨崇高俊美气派淡然道:“游天定在此恭迎徐亲王大驾。”
话声一出四下尽是铁甲叮当重兵卒恭敬相迎齐声道:“参见王爷王妃!”殿门响起笙竹管乐奏起了“北正宫”卢云凝目去看只见殿门口走出一名大胖男子正是“徐王”朱郃身边尾随一名妇人却是午间见过的“淑宁”。
徐王伉俪现身广场里突然奔出几十人大喊道:“王爷!可想煞小人啦!”、“王爷祝您马到成功啊!”满场喧哗人人都在向徐王致意那王爷心情甚佳举手致意笑道:“好!大家都好!孤王向诸位拜晚年啦。”
徐王脚步轻快仰天豪笑气势非常那淑宁却仍阴沉着一张脸卢云凝目打量只见她脸上扑了厚厚的白粉遮住嘴角淤血不由大摇其头:“阿秀这孩子下手恁也不知轻重了。”
头还没摇完又是一名随扈走了上来手中抱了名男童正是世子“载儆”看这孩子额扎绷带隐现血迹不消说又是阿秀的杰作了。
俗话说:“大姑大似婆、小姑赛阎罗”这杨肃观也有大批表姐妹个个凶恶无比孰料阿秀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当时杨府家宴一看淑宁母子羞辱顾倩兮便已狂性大不单揍了淑宁还提起凳子朝载儆脑门去砸天幸卢云躲在屋外一见情状不对立时射出铜钱将板凳击裂了否则若真砸实了这载儆年幼体弱岂不一命呜呼?
看这载儆昏睡不醒想来伤势不轻宁淑脚边却还跟着个小的当是次子载信母子俩一路走入广场那载信猛一见到游天定不由吃了一惊忙道:“母妃这人是谁啊?个头好大。”
一旁随扈忙道:“这人便是游统领正统朝第一美男子。”听得“美男子”三字淑宁微感好奇转头来望陡见了游天定不觉一声惊叫急急逃到丈夫背后去了。
面前一人歪嘴斜眼痀偻弯腰说不出的丑恶古怪偏还口涎横流直朝自己傻笑仿佛龟公拦路一般。淑宁惊怕厌恶没料到堂堂的朝廷第一美男子居然生得如同鬼怪?卢云也为之一愣:“这这是怎么了?扭到嘴了?”
那淑宁吓出一身冷汗一时脚下急急逃入自家棚架眼看脸上白粉都掉了拿出了小铜镜正要补妆忽见镜中明明白白站了个英俊男子身材长大比丈夫高了一个半头威严俊美、兼而有之不是方才那“游天定”却又是谁?
淑宁错愕不已回头张望徐王则是心下大怒不知老婆又看上谁了霎时奋力转头却又见一名歪嘴男子自在那陪笑。徐王心下一宽便道:“游天定。”
“小的在!”游天定歪嘴欢笑兴奋不已。徐王暗赞在心自知此人忠直耿介来日必可重用捋须便笑:“万事自有天定有你游天定在本王就不愁啦。”卢云看得目瞪口呆却也猜到这“歪嘴游”的嘴因何而歪了。
“仕宦当为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这金吾卫是朝廷的老字号了相传大汉光武帝少年时见了金吾仪仗心生向往便曾说了这两句话出来足见这支兵马地位如何。无奈人世间沧海桑田自从前都统巩正仪被丽妃紧紧抱住之后金吾卫上下吓得魂飞天外每逢宫中美女靠近跳水的跳水、撞墙的撞墙就怕成了美女心中的男子汉不免被株连九族。
正因禁宫危机四伏“金吾卫”慢慢没了身价天下好汉莫不视为畏途于是便成全了此人他姓“游”道号:“歪嘴”只因嘴歪眼斜便荣登“金吾卫”的统领宝座执掌至今。
“游歪嘴”人如其名嘴歪眼也歪每逢宫中嫔妃路过他便在那儿扭嘴淫笑人见人厌只是宫中美女虽然聪慧却没人知道这是假的其实“游歪嘴”嘴一点不歪、眼根本不斜此人打小英俊貌美单凤眼、云剑眉、立在奉天门正前又白面又玉净仿佛托塔天王下凡异国王公见了都打声夸否则正统皇帝怎会派他看守宫门为国家之体面?
可惜游天定再俊再挺也只能让男人看女人没一个见过。每逢宫中美女靠近游统领立时把嘴一歪两眼一斜脚下更是东滚西爬比窝囊废还败上几分美女们骇然走避之余便又加赠他一个外号称做“满地游”。
满地游也好、玉面游也罢其实全是假的只有徐王中年福才是真的看他挺了个大肚子满月脸叠下巴颇似大肚饿鬼与游天定站在一起好似个提夜壶的。可怜游天定再不东倒西歪、满地乱游却该如何是好?
眼看游天定歪嘴斜眼好似成了个天残徐王哈哈大笑正要夸奖几句却听广场里传来一声佛号:“我佛慈悲”回头看去却见大雄宝殿处走下了一群和尚为僧人手持念珠正低头念佛那徐王啊了一声大喜道:“法印大师亲来相迎?如何克当啊!”
卢云心道:“看来是红螺寺的主持来了。”凝目来看只见这“法印大师”约莫五十出头鼻梁高挺剑眉斜飞双颊略显瘦削竟也是个极英俊的人物。
卢云微微一奇看这正统朝不知怎地专用这些标志人物比起当年的景泰朝体面上了不止百倍。正瞧望间这法印和尚却已行到棚架旁猛见卢云站在前廊中好似吓了一跳赶忙低头合十转朝徐王走去。卢云心下又是一奇暗道:“这人认得我么?”
卢云向来过目不忘只消一面之雅哪怕是十年前见过的苏颖、还俗蓄的灵智和尚都能让他觉得眼熟可这看“法印和尚”确是面生却为何又避开了自己?正思忖间徐王已然迎上前去正要寒暄几句那“法印”却也绕开了徐王双手合十朗声道:“阿弥陀佛贫僧法印率敝寺上下恭迎圣僧玉趾!”
听得“圣僧”二字徐王不免愣了淑宁却扯住他的衣袖附耳道:“还站着?你儿子的师父来了。”徐王啊了一声这才转向了殿门卢云心里纳闷不知又是何方高人来了?正想间却听法印说谒道:“三界之上无名法六道之间无常法。灵定佛国本愿山。”
灵定二字一出卢云也是心下一醒但听“当”地一声金锣敲响天王殿里走出了两排武僧列队两行四下梵唱大起:“归命尽十方最胜业遍知色无碍自在救世大悲者。及彼身体相法性真如海”
佛音梵唱正是“大乘起信论”一片庄严肃穆之中山门殿里行出一名高僧宝光袈裟、白鬓飘飘正是当今少林方丈、灵定大师来了。
少林方丈驾红螺但见徐王陪同身侧提伞遮雪金吾卫统领亦步亦趋、当前引路红螺寺僧更是恭敬礼拜仿佛办起了莲池**会。卢云心道:“看这灵定大师好大的排场只怕当年的天绝神僧也有所不及了。”
正统朝号称“大佛国”那杨肃观又是当朝重臣灵定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卢云一旁远观忽见灵定脸上似也扑了白粉与淑宁一样全都在遮掩瘀伤。
卢云心下大奇看淑宁挨了阿秀的揍不免粉面带伤可灵定这般武功却是挨了谁人的打?转念一想顿时心下恍然:“是了昨晚万福楼的那个赤足巨人便是他了。”
昨晚万福楼一场恶战镇国铁卫全军压境志在夺回“业火魔刀”其中一位赤足巨人形如妖魔打得哲尔丹收无招架之力看来正是灵定方丈。只没想他白日当神僧夜间扮妖鬼一人分饰两角倒是忙得不亦乐乎。
正好笑间灵定忽然眼角一斜好似见到了自己。卢云吃了一惊正要退到廊下广场突然又窜出一人大喊道:“卑职余升!拜见王爷、方丈、主持大师!”
众人吓了一跳转头来看却见地下跪了一人胸前五品白鹇補子正是方才那姓余的文员。灵定愣了:“这位施主是”那文员道:“下官姓余原任陕西右参政年初奉调进京升户部陕西道五品主薄。”灵定与徐王对望一眼二人心下茫然还不知该如何接口却听淑宁道:“这位余大人莫非便是江西的愚山先生?”
余愚山心下大喜忙道:“却让王妃见笑了卑职正是余愚山。”
眼看妻子人面广阔、无所不知徐王便不乐意了忙挡到妇道人家面前沉声道:“原来是愚山先生本王也是久仰了。却不知先生有何大事?”
余愚山叩道:“卑职斗胆要为西北生灵请命!”
灵定心下一惊法印也低头猛咳转看淑宁早上了棚架里照镜子来个眼不见为净。徐王却不知好歹颔道:“余大人一心为民孤王也是好生佩服的你有什么本子只管拿来”还待要说灵定却携住他的收道:“王爷老衲想为您引荐几位高人。这位法印大师方今净土世界第一高僧他身旁几位是法因、法宏、法慈”
眼看灵定岔开了话儿余愚山却不死心大声道:“方丈、王爷!请听卑臣一言!方今西北大灾干旱业生!虽说天地不仁然纵观朝廷上下府州各道宁无汗颜之处?今西北饿殍遍地、众生如堕地狱道、饿鬼道京城却是歌舞升平、酒池肉林。此皆因天下富益富、西北贫越贫”
说着说便从怀里取出一份奏疏喊道:“这本奏章乃臣冒死所就奈何给事中不肯收要我送去内阁去了内阁又要我送去都察院去了都察院又要我送回给事中王爷、大师上天纵无好生之德可你们呢?你们岂又忍心见西北百姓”
正演说间两脚腾空离地已被游天定等人架了走声音渐渐远去终至消失无形了。
徐王呆了半晌喃喃地道:“大师您您方才说什么?”灵定忙道:“我说这位便是法印主持他身旁是法因、法宏、法慈几位大师皆是得道高僧、普渡众生”
徐王醒了过来忙道:“久仰、久仰本王这儿有些香火钱不成敬意”说着掏出元宝正想做为香火钱法印却转过了深自向淑宁道:“阿弥陀佛许久不见女居士了月前千人抄经祈福劳您出了大力功德无量。”徐王微感惊讶忙问妻子:“你你认得他们?”
淑宁不去理睬丈夫径自合十道:“抄经祈福一为皇上延寿、二为国家祈雨都是天下头一等大事妾身虽为女子亦不敢落人之后几位大师何须言谢?”众僧一齐回礼:“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王妃慈悲为怀天下幸甚、百姓幸甚。”
看徐王平日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拿了一只破元宝便想赚买人心未免把红螺寺瞧得小了这会儿便给冷落一旁反倒是王妃娘娘上下都已打点过了人缘自是好上了天。卢云冷眼旁观心中便想:“看看这徐王才大志疏儿子要想入主东宫定得瞧母亲的作为了。”
这淑宁是杨肃观的表妹便等于有了“镇国铁卫”做靠山依仗表哥的势力官场上自是拉帮结党、无往不利如今灵定收了她的儿子当徒弟瞧得必也是杨肃观的面子与徐王无涉。
风雪甚大众人说了几句话都觉得冷了那载儆却始终昏睡不醒法弘皱眉道:“世子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了?”一听此言淑宁立时泪洒当场哽咽道:“他他跌伤了”
众僧纷纷急问:“好端端的怎会跌伤了?”淑宁啜泣颤抖料有什么难言之隐法慈忙道:“这可不巧了万岁爷今晚召见八世子怕是要文比武较现今世子跌伤了这该怎么办才好?”徐王忿忿不平大声道:“都伤成这样了还比什么武?较什么量?几位大师!我儿子若有什么万一你们定得主持公道!要杨肃观给我儿子赔命!”
听得此事与杨肃观有关众人莫不面面相觑颇感错愕。徐王愤慨无已正要说出经过却让淑宁拉住了衣袖低声道:“你少说几句打伤载儆的是那野种不是我肃观表哥”
徐王气往上冲大声道:“儿子都伤成那样子了你还替那姓杨的说话?你还配为人母么?
这话说得太重灵定忙道:“阿弥陀佛此事与我杨师弟一家无涉全是老衲之过一会儿我那灵音师弟到来凭他几十年的针灸功夫定能妙手回春。”
这花算是为了杨肃观解围了在场无比频频称是徐王却不卖帐大声道:“怎么?左手打人、右手治伤这会儿便没杨肃观的事了?大师!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众人心下暗暗好笑都觉徐王糊涂之至想他的靠山便是杨肃观吃杨家、喝杨家、如何还不忘骂杨家若真骂倒了杨肃观日后儿子却能靠谁?卢云看在眼里也是暗自摇头他叹了几声便从廊下离开。
走不数步忽见花台上有个纸袋伸手拾起却见纸袋里搁了一份奏折霎时心下一醒已知便是先前那户部主簿“余愚山”的上疏想来让兵卒没收了便胡乱扔到这儿来。卢晕沉吟半晌心道:“也罢给事中不收他的本子内阁也不肯代传便让卢大人替他呈上吧。”
卢云毕竟是儒生向以天下为己任何况如今并无官职内阁管不住他给事中也拦之不住凭着一身武功过去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此时都变得易如反掌了。
宦海前程再次出了卢云将纸袋揣入怀里一时之间身上微微热好似成了当年那个热血书生十年来的种种折磨苦难当此一刻竟都算不上什么了。
卢云脚步有些激动只想看看皇帝身在何处也好把奏折递进去。一路沿长廊而去转过殿侧来到一处下坡信步而下却又见了一大片空地放眼望去四下满是官桥座骑却是车马停当之处空地对面另有座建筑上书“云会茶堂”。
卢云心下大喜自知来对了地方。看各方来客驾车上山便得到此处停歇若要寻找顾倩兮的芳踪此处正是地方。
顾倩兮现身皇帝老儿也得靠一边去卢云脚下急急行入空地便要寻找顾倩兮的座车当下一顶一顶轿子看去正忙间忽听啡啡之声转头一看却见空地边上拴了一匹青葱马不就是方才山门口见到的那一只?
想到草丛里的怪事卢云微感警惕便又走近两步只见那“万宝大银袋”的麻袋不见了想来已让人取走了。伸收摸了摸马鞍犹有余温不消说主人便在左近。
卢云心下一凛当即游目四顾只想看看这马儿的主人是何来历为何处处透着古怪?突又摇头一笑自忖道:“卢云卢云你管的闲事还不够多?这点小事情也不放过?”当下不再多想什么只在马车间绕行一圈眼看顾倩兮确还没到便又转朝茶堂而去。
这“云会茶堂”是寺庙招待十方香客的处所半该是佛门清静之地可来到门口一看却见死下满是摊子有卖香烛的、卖佛经的、卖纸钱素果的的全是香客的财。卢云不觉有些好笑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走入茶堂却见一人迎面而来道:“爷台吃点什么?”
卢云合掌欠身恭敬道:“大师傅供的是斋饭、还是”那人道:“施主误会了。小人是茶博士不是出家人只因点心做得好朝廷便让我在这儿卖茶招待今日寺里来往贵客。”卢云点了点头便道:“您这儿有什么?”
那茶博士道:“咱们这儿茶点好吃龙井、香片、碧螺春包罗万象桃酥、甜糕、马蹄爽应有尽有。您要些什么?”卢云听这茶博士做了起了对联却也笑了起来:“沏壶茶多少钱?”
正所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有了昨夜万福楼的经历卢云自也学了乖正等听那皇帝茶、天女价却听茶博士道:“一文钱。喝茶还多送一盘紫藤姜饼不要钱的。”
卢云张大了嘴忙道:“来来一壶吧。”也是怕人家反悔急急掏来铜板那茶博士又道:“您别忙小店吃完了才会钞。”说话间便为他斟上一杯热茶送到面前。
国之将亡京城物价直如打劫没料到出城后却似返回了景泰朝。卢云微微一笑喝了口热茶便又斜靠椅背目望店外飞雪想着自己的心事。
一直以来都以为杨顾二人是天作之合孰料今日潜伏杨府一看顾倩兮不单有个古怪小叔杨绍奇还有大批缺德亲戚。一场午宴竟让阿秀与宾客们大打出收。想到顾倩兮的泪水卢云微起叹息又想:“这杨肃观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真想把阿秀逐出家门了?”
阿秀是个血性的孩子杨肃观却是冷酷的人当时阿秀与载儆打架他甫一进厅两造便打上五十板最后更将阿秀赶走。观其言行哪像管教十岁孩子?倒似衙门问案一般。
按那“琦小姐”所言杨肃观正是害死柳昂天的元凶阿秀却是大都督之子两人间藏了血海深仇可说也奇怪杨肃观要真怕阿秀报仇为何将他抚养长大?莫非他自知对不起柳昂天却想藉此赎罪?
不知道杨肃观始终把心思藏得极深便如当年的复辟政变没想到最后关头他绝不露一点口风。卢云叹了口气正摇头间忽又想起了一事:“对了!怎么倩兮说她要来见阿秀的生母?难道难道”心念一动不由深深吸了口气:“七夫人还在人世?”
当时杨府大乱阿秀、顾倩兮相继离家卢云一身不能二用便请帅金藤起身去追阿秀自己则假扮车夫将她引上了车一路不动声色、暗中保护路上却又听她向琼芳提及说要来红螺寺见阿秀的生母不免使卢云大感惊疑。
阿秀的生母不是别人正是柳昂天的小妾七夫人那年永定河畔一场追杀本以为她死了可听顾倩兮这么一提她却似好端端的活在世上尚且还住这红螺寺里?
不对七夫人若还在世韦子壮必然知情可昨夜与他碰了面自己亲口相询却没听说还有谁活下来莫非是顾倩兮说错了还是韦子壮瞒住了自己?
这些事不想则已一旦追究起来当真疑云满布。卢云坐立难安偏偏顾倩兮还未现身自也无人可问正闷坐间茶博士送来了点心却是一碟姜饼。
昨夜至今尚未饮食卢云自也饿了当下把烦恼全抛了只管取起饼儿轻咬一口。
这姜饼铺了些紫藤花本就香气扑鼻加之烤得酥脆一口咬下赢得满嘴清甜别具滋味。卢云吃得欢喜想起这东西只花了一文钱更是心情奇好吃了一口、又是一口不忘眺看窗外雪景等候心上人驾车现身。
返京以来以此刻最是清闲该来的都来了该嫁的也嫁了想造反的全造反、想复辟的全复了辟天下大局已定自己的天命也已浮现。人生至此那也不必再费神多想什么总之有一天、度一天偷得浮生半日闲。来日是死是活吃饱再说。
窗外雪花骤降大地一片银白卢云瞧着瞧一时忽有诗兴便道:“白雪纷纷何所似?”
今儿雪下得大便让卢云想起了东晋谢安赏雪的典故。只是此刻百无聊赖四下尽是凶汉武夫自也不会有人凑兴来答他寥望窗外轻声自语:“撒盐空中差可拟。”正要低头喝茶却听背后脚步盈盈传来轻柔嗓音:“未若柳絮因风起。”
卢云吃了一惊一口茶水险些喷了出来转头去望却见店外行入一名温婉美女身旁另有两名婢女相陪那女子见卢云望向自己便又含笑欠身转身行上了楼梯。
这几句话出于“世说新语”当时谢安一家赏雪只因雪飞漫天谢安兴起遂问:“白雪纷纷何所似”下句是谢安侄儿锁对:“撒盐空中搓可拟”粗俗破败毫无雅兴侄女即席而改之:“未若柳絮因风飞”。
卢云呆呆望着那美女只见一名茶博士领着她行入二楼包厢想来是有身份的女人却不知是何来历?正呆望间却听邻桌有人低声谈论:“这女人就是‘玉宁’吧?”
听得“玉宁”二字卢云心念微动只觉在哪儿听过回头去看说话之人目光痴痴仍在瞧那美女的背影。再看他桌上搁了柄剑形制狭长当是峨嵋之物另一人却是个刀客笑道:“瞧你这多情种子怎么真想当驸马啦?”
那剑客嘿嘿一笑:“怎么我这身功夫名动西南又没娶妻难道还不够资格么?”听得“驸马爷”三字卢云不由得暗暗惊奇想道:“这女孩儿是是正统皇帝的女儿?”
天下皆知正统皇帝未有子嗣倘使这女子真是当今天子的掌上明珠不知有几千名随扈跟着哪容她来此间喝茶?正纳闷间又听那剑客低声道:“说正格的这这玉宁公主到底成亲了没?”那刀客道:“这得问西门先生他可是包打听。”
听得西门二字卢云不由咳嗽一声转头一看果然见到一个摇折扇的胖子正是那舌头最长的西门嵩不由暗暗苦笑:“这就叫人生何处不相逢吧?”
听的众人左一个“公主”、右一个“公主”嚷个没完那西门嵩地声便骂:“少在这儿痴心妄想什么公主不公主?单就公主两个字你们便叫不得。”众人忙道:“为何如此?这这玉宁不就是公主吗?怎么叫不得?”西门嵩道:“玉宁是谁的女儿?”
那剑客茫然道:“这公主不就是不就是皇上的女儿”西门嵩冷冷地道:“哪个皇上?”众人啊了一声全都闭上了嘴西门嵩地声责骂:“懂了吧?景泰皇帝都贬成了郕王她还是公主吗?至多不过是个‘郡主’罢了。”
听得此言卢云双眼大睁暗道:“是了!玉宁!玉宁!她就是景泰皇爷的小女儿!”
卢云想起来了当年护驾西行银川公主曾亲口告诉自己她之所以出嫁番邦正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么妹“玉宁公主”她不忍妹子小小年纪、便要跋涉万里、远离故土这才不惜以身相代嫁入了西域汗国。
世事难料那年银川嫁入异邦举国痛惜谁晓得后来朝廷动荡、新皇复辟景泰受贬为亲王如此一来原本的公主、亲王、驸马、太子人人连降三级却只有银川一人远嫁西域不受波及。可怜这“玉宁”逃得过这关、逃不了那关如今恰似“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街上喝茶都能撞见了。
那几名江湖人物听了说法总算也晓得厉害了。这公主郡主看似一字之差实则天差地远想玉宁若是公主景泰岂不是天下正统?那三十几年来的谋夺篡位不也成了顺理成章?是以这一声错喊便等于是江充余党心怀旧朝恐怕是万劫不复了。
那剑客叹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这公主”眼看众人瞪着自己赶忙改口:“郡主、玉宁郡主至今都还是小姑独处是吗?”西门嵩道:“她想嫁怕也没人敢娶哪。正统元年皇上起意下诏命郕王妃殉节震动朝野”
众人啊了一声齐声道:“凝公案!”话声才出便又左顾右盼神色微见忌惮。
“凝公”者“遗宫”也。卢云乍听之下便也双肩微动想到了顾嗣源。
所谓“遗宫案”便是要驱散景泰死后留下的群妃那时裴邺语焉不详岂料正统皇帝竟是要逼前朝的皇后自杀让她为郕王殉葬?想堂堂的皇后尚且不能自保何况其他?无怪上从群妃下至公主人人惊惧恐怖朝不保夕直至最后关头靠这顾嗣源撞死狱中震动了朝廷根基这才保住了这批孤儿弱女。
眼前这个玉宁小公主正是顾嗣源一命换命以自身之死赎回来的。
卢云热泪盈眶仰起头来朝二楼望去说来也巧那玉宁公主坐在二楼包厢窗扉却未阖起一双妙目似有意似无意几次都朝卢云这桌望来。卢云“咦”了一声微感错愕:“她她这是看瞧我么?”仰凝视待要细看那美女却又别过了头避开自己的目光。
卢云与景泰一家甚是投缘不论皇帝本人还是大女儿银——
川稍一相会便得青睐没想这小女儿与他一照面亦生亲近之感。凝目看去只见这“玉宁公主”容貌端丽与姐姐银川既有神似、亦各有千秋几名客人虽知她是正统皇帝的眼中钉但国色天香在前还是不免多看了几眼。
想起顾嗣源卢云心头一热便想上楼向小公主说会话可自己与她素昧平生却该如何自荐?说自个儿是景泰年间的状元爷答过他父皇的对联?还是说是她救命恩人顾嗣源的得意门生?
怎么说都不好。卢云虽是闲云野鹤却因天性拘束烦恼也多看那窗扉迟迟不关似还在等候自己却又不敢冒昧过去。良久良久总算咬了咬牙:“说不得银川殿下已经归国了我怎么能不去打听打听?这可是国家大事啊。”
为了顾伯伯、为了天下百姓万不能万不能再拘束了。卢云昂然站起稍稍整理了仪容正想朝楼上行去忽听嘻嘻一笑柜台下似有声响。卢云微微一愣不知谁在笑正要察看突听脚步轻响似有女子行入店内卢云大惊失色忙提起大氈往头上一放急急坐了回去。
正担忧间门口长袍影动却是一名男子步入茶堂卢云大大松了口气暗道:“原来是武林好手可真吓死人了。”来者并非三寸金莲而是一名轻功高手无怪落地如此轻微。卢云凝目细看却见此人衣装破烂虽在大寒冬日却露出大半个胸膛此外满面黑泥、通体肮脏好似是个乞丐。
世上高人所在多有亦有乔装气概的当年自己人在扬州便曾因此巧遇陆孤瞻。只是这乞丐神气有些颓丧一路来到了店里左顾右盼慢慢行到卢云边似要出言乞讨。
红螺寺乃是慈悲之地卢云为人亦甚好心忙从怀里掏出了一文钱正要送将过去却听西门嵩咦了一声:“这不是霍天龙么?你也来红螺寺啦?”
听这乞丐还有姓名却是叫“霍天龙”卢云不由愣了那霍姓乞丐慢慢转过头来叹道:“又是你啊西门嵩。”看这气概好似颇有来头方才开口几名客人纷纷起身:“尊驾尊驾就是霍天龙?”那乞丐叹息道:“货真价实如假包换‘蛇枪’霍天龙便是。”
那剑客忙道:“在下严豹峨嵋弟子久仰霍先生蛇枪神威了。”又指着那刀客引荐道:“这位姓邓便是通西大镖局的总镖头朋友都管他叫‘邓千岁’”那刀客忙道:“什么千岁不千岁?红螺寺里敢说这花?霍大侠肯称我一声邓老板便算给足面子啦。”
众人相互见礼那霍姓乞丐却不熟络只管坐了下来斟上热茶正要来喝却听西门嵩低声附耳:“霍公子此番追捕钦犯情况如何?”
那霍姓乞丐斜了他一眼道:“幸亏有你啊花大钱向您买来的消息差点送了我的性命。”西门嵩干笑两声尚未言语那姓严的剑客忽道:“霍公子您的蛇枪呢?”那邓千岁也道:“是啊百步穿杨蛇火枪多大名气怎不让咱们见识见识?”
那“霍天龙”衣衫破烂两手空空别说什么火枪了连气概拐杖也不见一根那严豹与邓千岁却不识相只管接连追问霍天龙笑道:“想看我的火枪啊?”砰地一声朝桌上狠狠一拍厉声道:“走!店外说话去让你们看个够!”
严豹一脸茫然邓千岁也咦了一声都不知他为何生气?正要问个明白店外却又传来喊声:“霍公子您走慢些啊!”门外喧哗一片涌进了一群男子带头之人是个胖子人人破衣烂衫裤、披头散想来都是乞丐无疑。
眼看乞丐越越多了卢云心道:“这八成是乞丐帮却来红螺寺乞讨了。”
相传辽金元三代南侵之时北方汉人多流离失所便有“丐儿帮”、“莲花会”之设只是太祖开国后百姓丰衣足食慢慢便见不到乞丐聚集这些帮会自也销声匿迹没想百年之后天干地旱却又重出江湖了。
众乞丐登堂入室西门嵩却也没赶人忙道:“这不是张胖子么?来来来这儿坐吧。”众乞也不客气径自坐下那“张胖子”不忘从卢云这桌取走了板凳问也没问上一声。
卢云见这胖子养尊处优吃得十分福态日子想必宽裕不过此刻却是披头散、满身淤泥八成是刻意做出来的果然那严豹也纳闷了:“你们搞什么?个个都装成了乞丐?敢情是时兴这个吧?”张胖子骂道:“时你个大头告诉你咱们遇鬼啦!”
邓千岁笑道:“什么鬼?这可是佛门重地啊哪来的鬼?”张胖子苦叹几声正要吐出实情却听霍天龙道:“闭上鸟嘴。光天化日下别提那人的名字犯禁。”严豹咦了一声:“犯禁的名字难道是秦”秦字一出四座皆惊卢云也留上了神张胖子急忙掩上那人的嘴骂道:“没听霍大侠说了?别提那厮的姓名不怕他从你背后窜出来?”
“笑话”严豹年少轻狂不知好歹拍胸脯道:“他要真敢现身出来那是最好不过咱这柄剑也不是摆着好”看字一出肩头却让人拍了拍严豹“嚇”地一声正要望张胖子怀里窜去却听这胖子惊道:“百草翁!你也来啦!”
听得“百草翁”三字四下香客纷纷转头连卢云也凝神来看了只见面前站了个小老儿矮小邋遢嘻嘻哈哈不甚庄重不过脸面却呈青绿之色宛如庙里的神农大帝。卢云微微一惊暗道:“这世上还真有这个百草翁?”
父老相传神农大帝有个嫡系子孙便是这“百草翁”此人真名无人知晓只知他生来便有神农本事不仅精于解毒还善于采药什么千年灵芝、成形人参只消他出马没有找不出来的遂让人尊称为“百草翁”。只是景泰时仙踪影渺茫谁也没见过没想却在这儿现身了。
八王竞逐东宫连百草翁这等隐士都让人请出来了怕是无人能置身事外了。一时之间只见堂上客人交头贴耳连玉宁郡主也探头出窗足见此人名气之响。这小老儿却是嘻嘻哈哈不甚庄重来到西门嵩那桌忽道:“唉这不是张胖子吗?你那毛病治好了吧?”
张胖子讶道:“什么毛病?”百草翁道:“大庭广众的我不好明说。”
众人脸上含笑连卢云都听懂了。玉宁郡主却把窗扉一关料来剩下没什么好话果不其然张胖子破口大骂:“治好啦!要是没治好你娘怎会喊哑了嗓子?”百草翁怒道:“好啊二十年前你来长白山求药又哭又跪的现下劈头第一句就是这个?老子先操你娘!”
二人污言秽语起来一路向上攀爬、祸延祖先卢云早已料到如此自也不惊讶只管低头饮茶那严豹听得烦了忍不住插话道:“仙翁您平日不是隐居关外么?怎也赶来红螺寺了?”百草翁嘿嘿一笑下巴昂了起来:“你们说呢?我是为啥出山?”
西门嵩笑道:“八王竟逐东宫仙翁这般本事哪还闲得住?”百草翁抚掌大笑却也不避嫌了个桌客人则是眉来眼去想已留意在心。张胖子心里怀恨便冷笑道:“怎么就凭你这点微末道行也敢淌八世子的混水?不怕让人一刀捅了?”
百草翁讥讽道:“我一不放冷枪、二不拐卖孩子夜半敲门心不惊有什么好怕的?”
霍天龙好端端坐在一旁无端躺人得罪了森然道:“仙翁别卖关子了快说吧您和哪位王爷结交啦?”
百草翁甚是得意呵呵笑道:“人家皇族龙胎我一个凡夫俗子谈得上什么交情?倒是唐王爷出收阔绰专程把我请出来这可让老朽过意不去啦。”
邓千岁笑道:“怎么?唐王爷也找你买药?”百草翁叹道:“这回立案哪唐王爷可真用足了心特意托我找了株老山参说要贡给皇上。为了这株参啊老夫上天下地走遍了高丽女真、关内关外”正说嘴间忽听霍天龙道:“百草翁你近年还在家里自制人参么?”
百草翁让人放了冷枪自是脸色大变忙道:“这这是贡给皇上的东西我我哪来的狗胆造假?不信我一会儿拿给你瞧那株参真的非同小可头耳四肢俱全我一路携回京来还怕被人劫夺哪。”那张胖子道:“劫夺不至于倒是泡水化烂了不无可能。”
“哈哈哈哈哈!”众人狂笑不止百草翁则是恼羞成怒:“胡说!胡说!绝无此事!”
众人笑了一阵百草翁已是愤然离去正所谓“见面不如闻名”先前的传说都化为泡影了。张胖子笑道:“西门老兄你给兄弟们出点注意吧现今八王八世子咱们若想谋个一官半职你瞧该走哪条路?”西门嵩笑道:“怎么就你这块材料还想当关内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