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淑被她理所当然的语气赌得一窒,半晌才用古怪的腔调道:“我劝你还是不要打这个主意的好,小霍氏动不得。”
苏如绘斜睨她一眼,失笑道:“有什么动不得?又不是国之储君,她是什么身份?霍家嫡长孙女而已,生母是郡主,可那又怎么样?难不成宁王还会为了她出面?一个藩王,我苏家还未必会怕了他,再说……”
柔淑不耐烦的打断道:“你最好听一听我劝,还有也别想着套我话了,没见到车非前,你休想我告诉你一点半点!”
苏如绘转了转眼珠,把腿收到床沿盘坐下来,笑吟吟的说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要问什么?”柔淑警觉的看着她。
“是车非重要,还是你娘重要?”苏如绘盯着她道,“你该知道这事若被发现,我左右有苏家嫡女的身份,亏不了太多,你做了桃子,士还没杀,一时间也没有比你更合适的桃子,咳,这说法当真是……不出格的话,你也不会有什么事——那你娘呢?宋侧妃……到底不过是个庶女,阀阅的嫡庶是何等天壤之别,想必你娘早就告诉过你了吧?她担上教女不严的罪名,下场恐怕不会好到哪里去!”
柔淑把头一扬,露出一丝桀骜:“你也有脸来说我?你若真是孝顺的乖女儿,怎么还要与楚王勾勾搭搭、好不要脸!”
苏如绘并不生气,道:“我与楚王在一起并不损坏苏家利益,此事说与你听一时间也讲不清楚,你先告诉了我,你的选择,我再决定我们要不要继续谈下去。”
见柔淑沉吟,她加了一句:“郡主,如今你是没得选择,这宫里能帮你的人不止我一个,但最可能帮你的还是我,你被拘在裁云阁里,往同在仁寿宫又离得近的玉堂殿来或者还能做到,别说离开仁寿宫去向其他人求助了,只怕你白天想出来一步都难着,可我却不同,小霍氏的身世对我而言知道不知道,问题都不大。反正我背后有苏家,她一个世家嫡女,如何与我阀阅嫡女比?”
“你当我被你吃定了?未必我不能去求周意儿!”柔淑怒道。
“周意儿是万万不敢冒这个险的。”苏如绘轻松道,“她的姑母周皇后上回被楚王摆了一道,让太后亲自发落回未央宫去养病,如今临近年关,秋狄入觐,沈淑妃忙得死去活来,太后都没松这个口叫皇后出来主持宫务,在这眼节骨上她怎么还敢惹事?何况又是你的事……你也不要生气,甘远那件事情谁都知道你既然跳了井,想必清白无损,但这世道就是如此,咱们公然里都不敢和你走近几步,更别说帮着你做这样骇然听闻的事情!”
柔淑甚是气愤,她低头想了想,道:“那么沈淑妃呢?她忙,她所出的三殿下,似乎一直来给太后请安的,我在裁云阁上面见过他几回。”
“不是我说皇子坏话,也不是拦着你去和他谈交易。”苏如绘笑着道,“只是郡主你一直在阁子里待着怕是不晓得这位三殿下的为人,罢了,只说一句,这宫里,你我说好听点都是客,说实际点都是臣,就如眼下这样话不投机,彼此也就能刺对方两句,可皇子却是主人,至少现在是主人,有句话叫做客随主便,他不知道你晓得什么秘密,自然不会去理睬你这个堂姐,可若知道了,你以为你能扭得过堂堂皇子?何况后面还有个淑妃娘娘呢!若是一不小心惊动了太后,这后果,想必也不用我多说。郡主,说句实话,你在裁云阁里也待了那么久了,为什么再三来寻我,不寻其他人?不就是因为,你我纵然谈不拢,我一则也没办法强迫你,二则也不会说出去?换了一个人,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柔淑皱眉道:“你是打算吃定我了?”
“也不是这么说。”苏如绘眯起眼睛,懒洋洋的从床里翻出另外个引枕垫到身后,靠在床柱上,笑着道,“小霍氏的身世,这个秘密对我来说用处不大,郡主你要人冒险,这里面还得有人卖命,总要拿个更好的价钱来,是不是?”
“倒没看出来,你苏家世代簪缨累世公卿,却生出你这么个嫡女来,我看你更适合生到商贾之家里去。”柔淑不屑的嗤笑了一声,“我一个庶出的所谓郡主,能有什么更好价钱?那个秘密还是我偶尔撞见才晓得的,你当我是谁?若有那么些能耐,还要找你干什么。”
苏如绘道:“那么你先答了我刚才的问题。”
“你想对我娘做什么?”柔淑皱眉道,“车非和我娘?这选择真是可笑,我娘自然是反对我与车非的,可是我想和车非在一起,也没想过不要她,你到底打什么主意?我今儿听了自己变成桃子的事情心情很不好,你还是直说的好。”
苏如绘眼波流动,道:“那么我再问一句你们母女和宋家本家的关系如何?”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柔淑露出厌恶之色,“宋家……有道是嫁出门外的女儿泼出门的水!何况父王也不怎么宠爱我娘,最重要的是,就像你说的,我娘是宋家庶女,我那亲生的外祖母早就去世了,嫡亲的外祖母待庶女也就那么回事,若父王宠爱我娘,那自然是另外一个说法,如今不过是那么处着,不冷不热罢了。”
“上回……唔,就是我刚回宫的事儿,清早去给太后请安,遇见你娘求见,在德泰殿外撞见了一面。”苏如绘慢慢道,“我自然是不认识她的,当时正琢磨着要不要见个礼,听袖香姑姑过去叫了一声宋侧妃,想着应该就是。”
柔淑皱眉:“太后派到裁云阁去的嬷嬷里有个老奴坏了脑子,只当我弄出那等事后定然是个任她搓扁捏圆直不起腰的,不但处处克扣,而且话里话外难听之极,真是笑话!所以我大闹过几回,那次好像闹大了点。”
“当时知道侧妃身份后我便觉得很奇怪。”苏如绘道。
“你奇怪什么?”柔淑瞥了她一眼,冷笑,“莫非你要说那时候你就知道我今日要来求你?还是我娘当日装束有什么不合宜?”
苏如绘淡淡道:“你大概不知道,我刚回宫时听人说,原本为了掩盖王府那起子事情,是要让你暴病身亡的,就算不真死,至少郡主的身份是保不住了,后来宋侧妃在德泰殿里磕头磕到血流满面,让太后动了恻隐,才接你进宫来,这事上面,太后算是额外开了恩,但这开恩,也不全是宋侧妃一片为母之怀的缘故,还因为她是江南宋的女儿。”
柔淑听的莫名其妙:“或许也有这里面的缘故吧?天家对你们这些阀阅门第自然是看着不痛快的,但谁叫你们个个树大根深呢?不管什么事情,只要不是谋反,总是会格外的给你们面子。”
苏如绘于是解释道:“照这个理儿,那天宋侧妃又显得很慌张,因此她怎么会才一个人进宫来呢?你的嫡母、宁王后没有陪她来是事出有因,但若你们母女与宋家关系和睦,宋家难道没有诰命陪着来不成?你只看我们家,我母亲自从长嫂进门后,再进宫都要带着她一个敕命呢!所以当时我就想,约莫是你们母女,与宋家关系,也不过尔尔吧?”
“是不怎么样,可这又怎么了?”柔淑皱眉,“其实原本关系还好,不过我闹出的事情叫他们觉得颜面扫地,几回都打算把我娘族谱除名,免得带累了他们宋家的小姐!后来我娘求得太后接我进宫,宋家才渐渐没有提……哼!这就是我娘她惦记的阀阅!”说着她狠狠瞪了眼苏如绘。
苏如绘看着她:“我倒真好奇了,那个车非就那么好,你就这么喜欢他,喜欢的连你娘都不顾了?”
哪知柔淑听了她这话,却认真看了她一眼,道:“我原本以为你和我一样,也是爱着自己不能嫁的人,原来却是弄错了,你……最多只是喜欢楚王吧?”
“嗯?”苏如绘一皱眉。
“车非他对我来说谈不上什么好或什么坏,因为我根本不介意他是好是坏,反正只要和他待在一起我就开心的没法说,只要看到他我就觉得自己死不了……”柔淑轻描淡写的说道,“大约你听了会觉得我厚颜无耻,或者又觉得我对不起我娘……可我就是离不开他,若是从来没有遇见过他也就罢了,我如今早做了刘家的媳妇,但我偏偏见着了他,因此我再不能做其他人的妻子……你再三问我车非有什么好,我倒也有一个想法,你……后悔遇见楚王了么?”
苏如绘没有作声,半晌,柔淑等得不耐烦,正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苏如绘才侧过头悠悠道:“没什么后悔的,只是有个问题有些想不明白,想看看别人的想法罢了。”
柔淑思忖了下,猜测道:“是关于楚王?”她好奇起来,“你不是一直聪慧得很么?到底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