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懿和长泰都对太子甘霖十分满意,即使后者曾经谋害过有孕宫妃,也帮着他掩盖了下去,可是,一个尚未成形的胎儿,或者已经有几位皇嗣的皇家可以忍下来,但私通之事……不知道这回,以嘉懿和长泰对太子的宠爱,是否能够不因此而迁怒?第二日的雪又大了些,北风呼呼的隔着屋子也听得一阵阵凉进心底去。
苏如绘早起梳洗更衣罢,昨晚就准备好了给荣寿的一些东西也让秀婉都装好了,点了白鹭、飞鸥随行,没有直接去昭华宫,而是先去了停芳园。
到了停芳园,丹朱恰好也正要出门,两人相视一笑,丹朱就问:“不知道周家姐姐那边怎么样了?”
“咱们去看看吧。”苏如绘摸着手中的紫金炉,淡笑着道。
不过她们去到紫潇榭里,留下的新荷却告诉她们:“小姐已经走了。”
两人略一皱眉,虽然苏如绘私下里已与周意儿吵翻,可当着人的面还是心平气和的说着笑的,再说还有丹朱,这个做法怕是要惹出许多流言,虽然如今太后有着事儿,也不可能不留只眼睛盯着她们……苏如绘开口道:“大约周家姐姐急着去探望公主,倒把我们给忘记了。”
新荷不敢接话,丹朱叹了口气:“那咱们赶紧过去吧。”
如此到了昭华宫,自是先去正殿给德妃请安,正殿静悄悄的,门口小黄门进去传话,却是德妃身边的文嬷嬷出来,轻声道:“郡主、小姐是来看荣寿公主的吧?公主就住在那边的暖醉殿里,奴婢让人带两位去,娘娘昨儿在太后那边议事议到了深夜才回来,累得紧,这会还未醒,奴婢斗胆,就不为两位通报了。”
丹朱和苏如绘忙道:“不敢打扰娘娘,多谢嬷嬷指路了。”
文嬷嬷叫过一个宫女带着她们去暖醉殿,其实这座偏殿离正殿近得很,站在殿上就能透过扶疏的花木瞧得见影儿,不过实际上走起来,却是左弯右绕,原是被地上的花草园池给隔开。
到了殿前,那宫女上去与暖醉殿的人说明清楚,就有人进去禀告,不多时便说澂嫔与公主俱请她们进去。
两人打赏了那引路宫女及禀告的宫人荷包,略整衣裙,这才拾阶而上,殿里烧着地龙,沿墙两排一溜儿的花草,俱开得艳丽,不燃而熏,都是花房里特特养出来的。正上面的一张矮榻上,铺着轻软的貂皮,荣寿公主中衣外只着了一套湖蓝绸裙,双颊这两天略瘦了些,却泛着淡淡的红晕,显得气血充沛,及肩的头发被分成两半,挽了两个小巧发鬏,各戴了一朵艳色绒花。
澂嫔许氏不在,却是甘美侧坐在榻边,手里捏着一支大红芍药,正引着公主戏耍,一旁还有两名宫女侍奉着,留意莫让公主不仔细摔了下来。
殿里热闹,不只周意儿,从甘然起,到甘沛都在,只有太子,需要上殿议政,故此未至。
两人上去一一行礼,甘然摆手免了,甘美忙叫人伺候她们入坐,苏如绘和丹朱各自将带给公主的东西递上,自有服侍公主的人上来接了,甘美使个眼色,荣寿公主乖巧的对她们道了谢字,甘美便笑着道:“你素日喜欢的东西里,就有这位苏小姐送的,可要把人记好了。”
又说丹朱:“郡主一直哄你的,可还记得吗?”
荣寿公主黑漆漆的眼珠转了转,在两人身上滑过,欣然点头:“荣寿都记得。”她吐字清晰,但说话速度缓慢,别有一种惹人戏谑的稚气。
苏如绘见了,悄悄对丹朱道:“公主这模样,活脱脱和你那时候差不多。”
丹朱笑着推了她一把:“哪有的事?你几时见过我三四岁的样子来着?”
正说着,周意儿回过头来,似笑非笑道:“偏你们两个最好,说是来看公主,也私下里说着悄悄话,怎不告诉我们听一听?可别是背后说什么吧?”
甘美微微皱眉,甘棠和甘沛都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三个女孩儿内斗,甘沛还笑着道:“表姐这么酸溜溜的做什么?如绘姐姐一向与你最好不过,你想知道什么,还怕她不回头告诉你?”
“那也是从前的事了,到底郡主比我要招人爱的多。”周意儿揉着帕子淡淡笑着。
苏如绘看了她一眼:“周姐姐就会多心,咱们不过议论了一句公主招人喜欢,你竟想到哪儿去了?”
甘美虽然不住在暖醉殿,但也离得不远,而且这会许氏、林氏都不在,荣寿公主年纪小,若有什么争执,其他人尽可以看热闹,最多一走了之,他却是此地的主人,自然不希望闹出什么事情,故此忙道:“小厨房里给荣寿做了点心,献儿去拿些来给大家尝尝。”
殿下一个宫女答应着出去,被这么一打断,苏如绘趁机把话题转开:“四殿下,澂嫔娘娘不在殿里吗?”
“母妃有些累了。”甘美道。
苏如绘其实也是明知故问,澂嫔虽然年长,但与庶子之间到底也要避讳一些,丹朱顺口就问起了澂嫔的身体,几人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汤药、天气,甘棠和甘沛偶尔插几句话,苏如绘奇怪这些皇子怎么昨天来看了荣寿公主,今儿又跑了过来,但这话也不能直说。
如此说了一段时间的话后,苏如绘便笑道:“殿下们今儿倒又聚齐了,昨儿太子殿下还念叨着呢。”
“昨天皇兄带头来探望荣寿,荣寿欢喜的很,晚膳时多吃了许多,因此大家今天都再来陪一陪她。”甘美解释。
太后和长泰自然都喜欢手足和睦的,苏如绘这才知道,原来昨天几位皇子竟在这里留到了晚膳,方才文嬷嬷说,德妃到了深夜才归,以至于今儿竟有些起不来,也不知道这个局到底是多少人布的?
慧妃被彩雀所惊,动了胎气,当初听齐云禀告太后时,只怕连太后也没想到,此事所针对的不是皇嗣,而是那个在齐云描述里面连名带姓都没提到的太医。
如果苏如绘想的不错,那位太医,应该就是胡太医。
素月馆本就离太液池不远……只是不晓得,慧妃是否参合了进去?算起来慧妃也已经有了五个月左右的身子,这时候太医已经可以断出男女,若腹中是位公主,为了六皇子,慧妃未必下不了这个狠心。
宫里虽然就只一位公主,但公主再怎么受宠,到底不如皇子可靠。何况想的诛心一些,先帝时候,后宫卫淑妃与钱贵妃当权时,嘉懿太后的娘家不显,膝下也才一位公主,那时候长泰尚未出世,谁能想到凤州卫、东胡刘这两大阀阅竟落了个两败俱伤的结局,却教张氏携着幼子登基?
若嘉懿没生长泰,单凭一个仪元公主,任这位太后再怎么厉害不逊男子,仁寿宫也轮不到她来住。
苏如绘在暖醉殿上谈谈笑笑,心里念头转个不停,慧妃如果参与了此事,并不惜拿腹中孩子做筹码来引出胡太医与瑞嫔之事,那么她们所针对的目标就非常明确了——皇后,甚至是太子。
慧妃要对付皇后想来也是应该的,当初若不是周皇后和沈淑妃联手坑了她一把,惹了太后发怒,六皇子可是她的亲生骨肉,为了甘露,慧妃未满月就长跪仁寿宫前,才求得出宫抚养甘露,这里面未尝没有想避开宫廷里的算计,让甘露平安长大的心思。却因为周皇后和沈淑妃斗得激烈,不愿意看到新的势力冒出头来,趁着她回宫安胎的时候,夺了六皇子给别人,慧妃岂有不恨的道理?
至于红鸾,苏如绘也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自保。
毕竟幽竹轩靠着素月馆,瑞嫔胆子那么大,宫闱之内,私通太医,此事一旦事发,崔氏哪里脱得了身?说不定连腹中皇嗣的血统都要受到怀疑。当初崔红鸾请了苏如绘去亲自目睹此事,原本是想让苏如绘想这个办法,毕竟红鸾是以她的使女身份进的宫,她若受宠增加不了什么苏家的荣耀,她若做了错事,却要连累到苏家的名望。
可惜苏如绘一则一直脱不了身去做这件事,二则,她也疑惑红鸾当初到底是怎么得的宠,因此暂时没有理会。
现在看来,红鸾是忍不住要动手了。她选择的这个机会其实也不错,光奕长公主要归宁,还携带着秋狄右单于以及养子孤忽,大雍上下都在竭力粉饰出一片太平盛世,就算是宫闱之事,这时候也必定快刀斩乱麻,不会仔细深入的查——最紧要的是快,否则太后不会任凭六宫议论,一下子把人都召了过去。
就是不知道以嘉懿的精明,红鸾在这件事里,是否能够脱身,又能够占到多少好处?
而红鸾若占到了好处,那就代表着瑞嫔、皇后吃亏了。
嘉懿和长泰都对太子甘霖十分满意,即使后者曾经谋害过有孕宫妃,也帮着他掩盖了下去,可是,一个尚未成形的胎儿,或者已经有几位皇嗣的皇家可以忍下来,但私通之事……不知道这回,以嘉懿和长泰对太子的宠爱,是否能够不因此而迁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