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我委屈了那孩子。”苏如绘听他这么说了,却是一叹,“我如今是真的后悔了。”
甘然淡笑着道:“我若是你,那时候定然也会将重明送到张眷身边,一则张眷待她也是极好的,你还顺势给了她皇后的份例,如此也添了些贤名;二则,我在世时,咱们的女儿自是受不得委屈,可你我到底要比孩子们先走,到了那时候,若是新君非是她们的胞弟,定然再远了一层!况且你对后宫一向管得紧,咱们都是在宫闱里面长大的,如今这会无人也说一句实话,那些个妃嫔,除了张眷之外,对你的怨言可不浅,若是将来新君是她们的儿子,你想会对咱们女儿好么?就如同我如今怎么对良王一样,为了不叫她们落进那样的景遇,你也非要将重明送与张眷抚养不可!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如今孩子们尚小,即使有什么怨怼,将来她们总也有长大明白的时候,你是重明的亲生之母,更是六宫之主,她又岂会不信你?”
见苏如绘这么听了还是面色郁郁,甘然叹了口气:“重光这回去看重明,是因为张氏又病倒了,她身子那样的差,你当她还能养重明几日?届时你再接了回来,爱怎么宠便怎么宠,就是她去砸了宣明宫,我也不说半个不字,你瞧可满足了?”
“我倒不是怪张眷。”苏如绘叹了口气,“她也是个可怜人,若非当初宫中那些龌龊,又怎会落到了连自己的亲生子嗣都无望的地步?这些年来在宫里,她帮着我,或者说帮着咱们的地方不少,到底也是有情份的,可叫我拿自己的孩子去还人情,我总是觉得自己委实卑鄙!”
“我算是听清楚了,你方才发作重光,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在里面。”甘然点着头,眼中含笑,“你是见我宠着常在眼前的重光,自觉委屈了重明,故而越发的要拘束了她?只是重明若是如重光这样惹事生非,我岂会责怪她?她生性安静,这又怎能怪你了?”
苏如绘摇着头:“不然,张眷多病,养出来的孩子难免有些随她,你只看我与我母亲的相似便晓得,小孩子到底是谁抚养着似谁多些的,宫里规矩是三品下妃嫔无特许不得抚养皇家子嗣,也是为着三品下的妃嫔气度、出身、教养不足,恐怕将皇嗣养得岔了,重光比重明要活泼许多,这是因为……”
说到了这里苏如绘忽然语气一顿,却已经迟了,只见甘然目露促狭之色,哈哈笑道:“所以重光骄横跋扈,泼辣有为,竟是有缘由的,只是皇后打算怎样追究下去?难不成要嗔郑国夫人?”
苏如绘被他这样一调笑,原本的哀愁担忧顿时撇到了一边,怒道:“胡说八道!郑国夫人乃是帝都里里外外称赞的贤德楷模,否则何以培养出来本宫这等母仪天下之人……”
甘然也不辩解,却伸臂用力揽住了她,眼中含着由衷的笑意——他靠近了苏如绘的耳畔,轻轻笑道:“可我就爱看你这样的泼辣有为!”
宫闱之中不乏贤德又不失活泼娇俏的女子,可在甘然眼里,春日上林苑艳杏如烧,也压不过苏后的一笑生动。
这世上最美貌与最聪慧,与幸福其实关系并不是很大,惟独合宜二字,才是真谛。
甘然与苏如绘,不过是在兜兜转转里的最合宜,且彼此都顾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