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五章
忠国公告病不上朝,皇上便下旨叫他安生养病, 说什么年纪大了, 该注意身体, 朕虽然很舍不得这么一个大臣, 可不忍眼睁睁看着公国不顾身体为朝堂,吩咐下去务必要以身体为重, 差事什么的都不急。
皇上这话一出,忠国公别说是真病,就是假病也得变成真的,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皇上厌弃了他们。
之所以没有彻底清算,这还是皇上仁慈,给他们留了一份脸面,只是警告敲打了一番,告诉他们这天下是谁的,该由谁说了算。
皇上自己可以对太子和几位皇子压一个抬一个, 然后稳坐高台看着儿子们在底下争斗, 但是旁人不行,你若是插手那便是挑拨他的儿子不和, 伸那一只手就剁那一只。
看明白这一点之后, 忠国公便彻底沉寂下去,荣宠这么多年谁都不是傻子,若是还不知进退,那下一次可就这么好说话了。
舅家又如何?那上面坐的先是皇上, 他承认了你你就是舅舅,不承认,那你还真就什么都不是。
忠国公被弹压下去之后瑞王便有些着急了,父皇这是何意?对自己不满借着收拾忠国公来敲打自己?一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被父皇看在眼里,他便急的满头汗。
他自己母族不显,又因为母妃的缘故的罪了个彻底,母族肯定指望不上,没有强大的母族帮衬,他便只能想别的法子,这个时候忠国公府便走入他的视线。
淑妃有宠无子,父皇在的时候念着当年的情分给忠国公府体面,把他们推到高高的位置上去,但是父皇百年之后呢?
太子连自己的外祖家都不敢亲近,更何况是忠国公府,所以想要巴上太子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父皇对太子的态度十分暧昧,立了大功却领着工部的职,到现在还没给调换地方,冷眼看着父皇短时间内好似也没有叫太子挪地方的打算。
在工部能做什么?与一群只知埋头研究的老学究制作农具?说的难听点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得亏太子能忍,这也忍了下来,面上还没有丝毫不满流露。
而且即使忠国公想要站太子身后,到时候也显不出他们来,毕竟太子身后丞相府。
可自己就不一样了,一个方面是父皇对自己的看重,直接安排了兵部,这份信任就叫人得掂量掂量,再一个便是自己母族不给力,忠国公过来那就能领头等功。
可现在这还没如何呢,忠国公竟然就被父皇给打压下去了,淑妃娘娘也已经一尸两命。
他有些心惊,听说淑妃的死很隐秘,恐怕是有什么□□,他就想要知道这事儿与母妃究竟有没有关系。
从利益上看,淑妃怀上孩子之后人却没了,那得利的肯定是自己,毕竟若是淑妃有了儿子,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毕竟忠国公干嘛放着自己的亲外孙不帮偏偏来帮他啊?
这一点自己看的清楚,那父皇呢,他是不是也这般认为?父皇若是这般认定了,那母妃和自己岂不是很危险?
母妃降为安妃之后低调了许多,可是想到母妃之前的样子,瑞王到底不放心,还是跑到宫里去问一下才安心。
淑妃的事情牵扯太多,他有点怕把自己栽进去,安妃本来看到瑞王的时候还挺高兴,可是见他把宫人屏退问淑妃的事情是否和自己有关的时候,突然有些恼怒,连自己的儿子都这么认为,那别人会如何想?
安妃气的要死,“我又不是没脑子,这个时候去陷害淑妃对我有什么好处?淑妃好好的就不会断了恩宠,可也绝对不会叫她生下儿子,我是疯了才会去算计她。”
瑞王想想也是,“那您说这会是谁干的?父皇很生气,似乎对这次的事情感到很恶心。”
安妃有些烦躁的道:“甭管是谁算计的,效果都达到了。”忠国公府沉寂下去,瑞王的势力也被削了大半,说白了皇上最为重视的还是太子。
瑞王也有些烦躁,还是不死心的道:“父皇会彻查的。”不是他们做的,查到谁身上都与他无关,最好查出来与太子有牵连。
安妃却没有瑞王那么乐观,在宫里这么多年,说实话对彼此的了解谁也比不过她们彼此,皇后和太子妃都是谨慎的性子,这样的事情轻易不会沾手,而且,即使要做,人家也绝对能够做到天衣无缝。
查出来也只不过是再给太子清理一番障碍而已,她看了一眼瑞王,“你回去好好把差事做好,你父皇会看到的。”
瑞王不甘心也只能如此,忠国公府父皇都没放过,剩下的人谁还敢出来蹦跶,这就相当于是杀鸡儆猴。
朝堂上暗潮涌动,永安侯府却在为四斤的满月做准备,养了一个月,虽然还是不如一般孩子长的好,可到底是长大了一些,只是身体还是虚弱。
洗三的时候是控制着没有大办,可满月的时候是想大办都不成,上面淑妃还未下葬,这边就大张旗鼓的办满月宴,恐怕也不妥当。
苏夏去银楼里给打了长命锁当做满月礼,本想做一套小衣裳的,可是觉得自己那手艺有些拿不出手,于是只好作罢。
跟凌郁枫说的时候,凌郁枫特意笑着看了她一眼,自己的里衣都是她做的,穿着也是舒服体贴,她只是绣活不好,其他的却不在话下,哪里是嫌弃自己的手艺拿不出手,这是因为那边的态度她不乐意罢了。
沈蓝双后来不断请大夫,甚至连太医都请来了,苏夏也只不过是收拾一些药材叫人送去。
不过却叫凌郁枫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这俩人这辈子估计都不可能做到妯娌和睦,大面上过去就行了。
满月宴的时候沈蓝双也就是抱着孩子亮相的时候出来了一下,然后就又很快进去了,见女客的时候都是在屋子里,她这次伤了元气,一个月根本养不回来,太医嘱咐最好坐四十天的月子。
接待女客的时候沈氏是带着苏夏前去的,虽然沈氏私底下对苏夏挺不喜欢的,可是这样的场合若是都不带着苏夏出场,那外面会怎么说不用想都能猜到。
不管怎么说苏夏现在都是她的长媳了,对外该有的姿态还是要做足,谁都可以看不起她的身份,就自家人不行。
这也算是苏夏第一次在京城女眷跟前亮相。
之前云嬷嬷就想到了早晚会有这么一出,提前就开始给苏夏做礼仪培训,因为并未大办,来的客人都是较为亲近之人。
本来见之前还在想着会不会有那故意刁难的,要如何反击如何打脸等等,她自己脑补了一堆,但是见到之后才现自己想多了。
能够被带出来出门应酬的都不是那蠢笨之人,谁会没事一见面就的罪人?即使心中再是不待见面上也一定是笑的温婉又和煦,俱都客客气气的,你好我好大家好。
这位大夫人出身是不高,但却是皇上亲封的县主,皇后和太子妃都夸赞说好,直接给了丰厚的赏赐,谁还敢说她一个不好?你是想要质疑皇上?皇后?还是太子妃?
带脑子的都知道要怎么做,不但不会讽刺她的出身,反而还要尽可能的夸赞几句,跟着上面的步调不会出错。
所以斗志昂扬的出门,回来的时候表情就有些一言难尽,感觉这个世界真美好啊,真和谐啊!世界处处充满爱啊,咱们这里都是实在人啊。
凌郁枫看着她笑,“你怎么会觉得有人会当面给你难堪呢?”
苏夏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之前你怎么不告诉我?
凌郁枫接着道:“你可是皇上亲封的县主,你的身份是得到皇上承认的。”私底下肯定会说上两句,但是当面得罪人这事儿,那还真不会是这些人能干得出来的。
怕她不好意思,凌郁枫就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笑着道:“我已经给别庄送信了,咱们过几天便过去。”
苏夏点头,“那我叫他们收拾东西。”
凌郁枫点头,“你看着办。”
第二天苏夏就带着青梅瑞珠她们开始收拾行李,凌郁枫则去书房找永安候说事情。
其实就是收拾一些常上身的衣裳,别庄那边什么都不缺,现在还是季节过渡的阶段,薄的厚的都要带着。
收拾差不多的时候便坐下喝茶聊天,苏夏这个时候才说起了她和凌郁枫的打算,然后叫瑞珠和云坠说说自己的想法,“婚姻大事是自己一辈子的事情,我跟公子的想法就是看你们自己的意思,正好这次去别庄也问问岳叔和方姑姑的意见。”
说着又开玩笑道:“你们心里如何想的都说出来,事情定下来一人给你们一副嫁妆,我穷,没钱,这两副嫁妆到时候还是叫公子出吧。”
这个时候凌郁枫刚好从外面进来,听得这句话就问道:“什么叫我出?又想从我手里得到什么啊?”
苏夏呸了一声,“她们两个伺候你一场,出嫁的时候你不得出一份嫁妆啊,不是你出还能叫谁出?”说完又看了看岳森和岳林,顿时笑了起来,“嗳,不对,嫁妆你得出,聘礼也得是你来出。”
说完还笑着安慰凌郁枫,“不过没事儿,都在自己家,到底也没流到外人田里去。”
凌郁枫笑,“知道我负担重你也不想着帮我分担一些,你那私库是愈见充盈,如何能只进不出呢?”说着评价了一句,“你这是财迷又死抠。”
瑞珠等人本来还挺不好意思的,可是听到这句话又都忍不住偷偷的笑了起来,心中却十分感动,他们知道这是苏夏在为他们着想,嫁妆聘礼什么的都直接给他们要了出来。
苏夏也不在意凌郁枫如何说自己,笑着道:“要不怎么说还是你了解我呢。”
凌郁枫笑着挪到苏夏跟前,拉着她的手捏了捏,然后看向瑞珠,云坠,岳森和岳林,“夏夏的话就是我的意思,你们心里如何想的都说说,跟了我一场,总不会委屈了你们。”
瑞珠和云坠对视一眼,然后两人都红了脸,这话要如何说?私底下也许能说说,可是现在当着岳森和岳林的面,叫人如何开口?
苏夏恨铁不成钢的看向岳森和岳林,这个时候难不成还想叫女人说话?
本以为先站出来的会是岳林,没想到岳森先开了口,“属下想向主子讨要瑞珠姑娘为妻,上次见到爹娘的时候就已经告知他们,他们没有意见,就是要征得主子的同意。”
瑞珠脸上一下子爆红,可眼睛却忍不住惊喜的看向岳森,她再是没有想到平日里不声不吭的岳森竟然都已经把这事儿告诉了父母,怎不叫人欢喜。
云坠看着岳林的脸色就有些幽怨了,那眼神还颇有些几分嫌弃,仿佛要后悔似的,岳林吓的心里骂大哥不厚道,关键时候总是坑弟弟,赶紧也上前一步,“公子,属下想要求娶云坠,也已经告诉了爹娘,他们没意见。”语气颇为得意。
他说完便赶紧看向云坠,本想要表功的,可是云坠却撇撇嘴略带几分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哼,拾人牙慧!
岳林真想现在就和岳森打一架,这家伙心里蔫坏,先站出来好好表现了一把,把他衬托到了尘埃里。
苏夏笑着看向他们,觉得还挺有趣,岳林这样的就得云坠来治他,而岳森整天一脸严肃,其实有那么点小腹黑,尤其喜欢看岳林的笑话。
凌郁枫倒是挺满意的,不愧是跟在他身边的人,就得要有这种担当,要有扫除所有障碍的勇气和能力。
他们都还知道先回去与父母商议,征得父母意见,或是说服父母接受自己的意见,这一点值得嘉奖。
他点点头,“那行,到别庄就给你们把事情给办了,那里都是咱们的人,一起庆祝一下,也自在,岳叔和方姑姑早盼着你们能早日成家,叫他们看着你们成亲,也让他们高兴高兴。”
四人一起道谢,苏夏补充道:“你们在府里要是有那交好的,也可以做些喜饼送过去,大家都沾沾喜气儿,就在咱们小厨房做就成。”
瑞珠和云坠笑着应了一声,确实有几个交好的,自己的喜事也是希望大家都能和她们一起乐乐。
接下来院子里的人就都知道云坠和瑞珠要和岳林岳森哥俩成亲了,接下喜饼都喜气洋洋的道贺,别管多少也都拿出东西添了妆,两人一起给别的院子里的丫鬟也都送了喜饼,惹得不少人羡慕不已。
谁不知道岳森和岳林十分得公子看重啊,要能力有能力,要长相有长相,将来造化不会小,这样的好事儿就落到了别人的头上。
青梅也送了自己绣的荷包,里面各装了一副丁香耳坠,不大,却也精致。
苏夏笑着打趣她,“没事儿,现在你给她们送了礼,等你出嫁的时候叫她们加倍送回来。”
青梅抿着嘴笑,“县主就会打趣奴婢,奴婢不嫁人,愿意一辈子伺候您。”这话也全是虚套,来到这位主子跟前这么久她对苏夏的性格为人也算是比较了解了,这位真的是一个脾气极为和善的主子,她的那些关心的举动都做的极为自然,仿佛一切都这般的理所当然,从不掺假。
之前也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一比较就知道差距,之前见过太多遭遇悲惨的姐妹,好容易遇上一个愿意拿她当人看的主子,她是真没打算离开。
云坠和瑞珠能够嫁给公子身边的侍卫,所以即使成亲之后也能继续留下来伺候,那是她们的福气和造化,但是这样的事情可遇不可求,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运气。
大多数丫鬟成亲之后便要离开,到庄子上当个小管事儿的都是好的,可谁知道将来遇见的是什么样的人,一个不好一辈子都陷进去了,她打心里害怕。
苏夏皱眉看了她一眼,随后笑着道:“哪能不嫁人?到时候遇上了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青梅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便转了话锋,“也许吧,若有那样的时候还要求县主给奴婢一个恩典。”
苏夏笑着点点头,“那是一定的,伺候我一场怎么也得给你出一副嫁妆,这个你放心,和她们都是一个待遇。”
青梅抿嘴笑了笑,低头道谢,虽然知道自己未必就用的上,可若是一直强调自己不嫁人,别再叫县主误会自己有旁的心思,公子对县主极好,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她绝不会去做那讨人嫌的事情。
沈氏知道凌郁枫身边的丫鬟要嫁人,就问他要不要再添两个人伺候,被他婉拒了,“成亲之后还在身边继续伺候,都是用习惯的老人,不想再换。”
沈氏看了他一眼也就不再多说,都已经成亲了她要是管的太多那就等着落埋怨吧,而且从婚事上就能看出来,你管的越多,把人推的就越远,她不是没有难过伤心,可到头来还是要妥协。
索性现在自己也不管了,老二房里的事情都够她闹心的,满月之后沈蓝双就以自己已经逐渐痊愈,不能再叫母亲为他们劳累为由,把孩子抱回去了,可是抱回去当天夜里就病了,又是太医又是大夫的,折腾大半夜。
眼瞧着阳儿这次也不知是怎么了,对蓝双就一下子冷了下来,她拉着儿子儿媳两边劝,可却不见丝毫好转,你说他们就都听着,答应的好好,可接下来该如何还是如何,却原来答应她的话都是糊弄她呢。
沈氏也是觉得心累,一个最疼爱的儿子,一个是十分看好的娘家侄女,她盼着他们能好好的,之前闹腾的时候心里生气,没少骂阳儿,可现在才现,能闹腾也是好的,就怕连闹都不愿意闹了,这日子真就没啥意思了。
操心了半辈子,本以为儿子都成亲了,她可以歇歇了,到头来还是得继续操心下去,然后心中对沈蓝双就愈的失望,当初看中她把她给阳儿娶进门,就是觉得她是个有成算的,知道如何对自己好,那就有手段能拢住阳儿。
可结果却现,她把心思手段都用到争权上头去了,却连自己的男人都哄不住,这算啥能耐?本末倒置,简直糊涂,阳儿都不喜他们,到时候如何立足?
等到苏夏陪着凌郁枫来给沈氏辞行说是要去别庄的时候,沈氏特意看了苏夏一眼,见她竟然还欢欢喜喜的,便在心里安慰自己,娶这么一个长媳也不错,最起码听话。
她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己儿子,府里的一切都不在人家眼里,胸无大志的只想要每日陪着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