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金色的光辉倾斜着照在海面上。
远处天幕还是漆黑一片, 只有这里是明亮的, 阳光化为清晰可见的金线, 一道道仿佛画卷上的神来之笔,抹去了死亡的阴影, 让人目眩神迷。
天光之下, 风平浪静, 笼罩在商船四周的点点荧光十分黯淡,几乎看不出来。
正因为如此, 老库萨这艘船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风系禁咒的覆盖面积很广, 当时四周都是狂暴的魔法元素, 所以根本不能判断法术来源, 这里所有的商船都在嫌疑范围之内。
施展完禁咒后,老库萨那根法杖上镶嵌的九级魔晶直接报废,就算扔在大街上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而手持法杖站在甲板上的法师,几乎每条船上都有。
葛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 正要爬下桅杆,忽然他听到头顶传来一阵异响。
“咯呲嚓——”
仿佛冰面碎裂, 又像坚冰撑爆了玻璃水杯的声音。
明亮的光线瞬间变得模糊, 光影摇曳,葛霖惊骇抬头时,终于现自己遗忘了什么——西莱大陆的天空上,还有东西啊!
禁咒溃散的黑色气流继续上冲,撞破了位于高空的天穹海。
狂暴的风元素如同一把利刃, 搅散了自然之威带来的暴风雪魔咒,天穹海撕裂,阳光消失,暴雨倾盆而下。
雨虽然大,但是风温和了很多。
这种程度的风浪,商船完全能够应付。
水手们出激动的呼喊,瞭望手打起旗语时,也充满了兴奋的喜悦。
劫后余生的欣喜一过,人们开始思索这是怎么回事。有些魔法师立刻指出那是个禁咒,死亡凝视属于一个很有特色的魔法,那个恐怖的眼睛很难被错认。
禁咒只有超越九级的魔法师可以施展,在天灾里使用禁咒又等于找死,那么问题来了,他们是怎么获救的?
老库萨丢掉法杖,慢慢坐在甲板上,眼神直。
刚才生的一切非常挑战这位风系法圣的世界观,作为一个魔法师,老库萨从没想过禁咒居然能够救人。
西莱大陆的禁咒,跟毁灭是同义词。
——释放一个禁咒,不是为了杀死敌人,而是为了救人,这种体验真是神奇。
老库萨僵硬地转过脑袋,正好看到两个战神殿祭司正忙碌着给甲板排水。
视线对上之后,其中一个光头祭司露出了憨厚的笑容:“迪费科大师,您真是太厉害了。”
“是啊,大祭司说你实力强大,我们最初还不太相信。”
这两个祭司是亲兄弟,长得很像。
虽然上船时他们都对老库萨打过招呼,可是现在老库萨还是分不清他们谁对谁。
“……我就是念了一句咒语。”老库萨下意识地说。
刚从桅杆爬下来的葛霖听到这句话就笑了。
这年头施展禁咒居然只剩下念咒语的功劳,西莱大陆的法圣要集体哭晕过去了。
老库萨很是尴尬,他不想谦虚,难道他说的不是实话吗?
“那可不是禁咒,而是神级法术。”老库萨自言自语。
神级法术,又称为神迹或者神罚,在西莱大陆历史记载里,通常都不是什么好事。
“狄希斯……”
老库萨紧张地望向船头,雨幕里那个掌舵的身影隐约可见。
神。
老库萨喉咙干,忽然说不出话。
众神混战的年代已经过去,再也不是随便可以看见神灵的时代了,别说老库萨,西莱大陆上别的法圣也没有这个荣幸,神是一个特别遥远的词。
作为风族人,老库萨愿意信奉风神穆尔,可是西莱大陆上没有风神殿,所以他成了一个没有信仰的无图腾者。他不像别人那样对神怀有无限崇敬之心,他知道神是法圣之上的强者,可是知道归知道,忽然有一位神站在面前,谁能镇定地接受这个事实?
“格兰特说得对,这是你的功劳。”
伊罗卡把掌舵的位置交给一个战神殿祭司,慢慢走了过来。
老库萨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从头到脚把伊罗卡看了一遍,然后才想起这样的注视十分无礼,慌忙站起来道歉。
“不用这样,库萨.迪费科,你是风族人。”
老库萨瞬间挺直了腰,紧跟着他忍不住问:“你继承了战神.的名号?”
“我就是狄希斯.伊罗卡。”
“……”
老库萨把话咽了回去,葛霖觉得他其实想问战神为什么能活这么久。
伊罗卡装作没有看到这份疑惑。
老库萨表情恭敬地说:“即使没有我,您也能保住这条船,刚才的那场暴风雪对您来说,并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