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的后劲很大。
葛霖说到一半的时候, 就感到眼前视线模糊了。
不过那时候, 他的情绪被压抑的黑暗支配, 感觉不到醉酒的晕眩感觉。
直到说完了那件改变了他命运的意外, 葛霖才感觉到自己的异样, 他急需从沉重的阴郁里摆脱出来, 于是毫不犹豫地灌了自己一杯酒。
意识立刻飘了起来,四肢不听使唤,仿佛喝下去的不是一杯酒而是给身体上绑了一个巨大的氢气球。
葛霖无意识地扯了下嘴角。
果然是这样, 倾诉过往, 并不能缓解那种绝望与痛苦。
黑暗被遗忘在时间的另一头, 它们面目狰狞,用扭曲嘲讽的姿态, 凝视着这个世界。所有安慰劝告在这些魔鬼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溃不成军。
葛霖隐约听见身边有脚步声,又像是别人在挪移桌椅,他的意识回到了这间客厅里, 忽然想起他还没有告诉这些同伴, 乔安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不过老库萨他们好像不在意这个,等到葛霖睁开眼睛, 努力分辨眼前的景象时, 客厅里已经只剩下一个人了。
“……”
喝醉了再看那张脸, 久违的冲击力又来了。
葛霖在喉咙里咕哝了一声,声音含糊不清,伊罗卡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微凉的手掌放在葛霖额头上, 烫的脸忍不住挨近那只手,希望享受那种缓解了热气的清凉。因为看不清东西,葛霖只能眯着眼睛,身体软,一碰就倒,他还不自觉地顺着伊罗卡的手掌,整个人都缓缓歪了过来。
伊罗卡突然感到自己手掌下的葛霖,看起来有点像嘉弗艾。
——蜷缩成团子状的黑猫,很喜欢在主人抚摸皮毛的时候蹭过来。
葛霖与猫比起来,稍大了一点。
哦,不对。
战神面无表情地想,他的嘉弗艾现在是一堵墙。
摸了摸葛霖的头,现他出汗不多,伊罗卡就知道酒劲还没有完全出来,葛霖也正迷糊着,根本走不回去。
伊罗卡习惯地把人捞起来,送回房间。
放热水、脱衣服、把人塞进浴缸。
中途伊罗卡终于听清了葛霖在嘀咕什么。
“你真的没有兄弟姐妹吗?”
“……”伊罗卡的动作一顿。
“真想看看你的父母。”
“为什么?”
战神眼神微变,语调却还是维持原来的样子,这让葛霖感觉不到伊罗卡的情绪变化。
在漫长的岁月里,伊罗卡有过兴趣的人,不是另有所爱,就是像现在这样不战而退。
好像话题总是要牵扯到他的亲人身上,明明知道这些人都不在世,他们还是喜欢提一句,再遗憾地表示如果“你有兄弟姐妹,我一定要跟他/她结婚”。
伊罗卡心情一下变得糟糕起来。
“……我很想认识他们,没有机会,真是可惜。”
“为什么要认识他们,我就在你眼前。”
被热水一熏,酒劲上涌,葛霖脑袋沉,已经不能清晰地思考问题。
所以他没有听出伊罗卡这句话里的不满,而是按照表面意思理解,又顺口把自己的心底话说了出来:
“我是觉得……你的父母的长相肯定也很好,如果他们有好几个孩子,你们一家人坐在一起,然后我走进门,嗯,哦……”
后面是一串感叹的语气词,葛霖幻想着那个场景,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模样有点儿傻。对于颜控来说,一屋子的美人,简直不能更美好!
“你的母亲在厨房,你的父亲坐在客厅看报纸,你的姐姐与妹妹正在看时尚杂志,你的哥哥跟弟弟在院子里面打羽毛球,至于你嘛。”葛霖歪过脑袋,严肃地点头说,“抱着一只猫在书房里喝茶,猫把你的头抓乱了……”
说到这里,葛霖忽然停住,然后深深皱眉。
伊罗卡的头很长,放在现代场景的幻想里,总有点儿违和,毕竟葛霖生活的地方,基本上没有男人留那么长的头。
葛霖嘀嘀咕咕说了一堆话,伊罗卡只听懂了里面零星几句话。
报纸还好,时尚杂志那个词组他听都没听过,至于羽毛球就更加夸张了,葛霖脑海里找不到合适的翻译,直接用了中文。
看到葛霖一脸沉迷的模样,伊罗卡只能感到迷茫,他不明白葛霖为什么要幻想自己去拜访这样的一家人。
“我母亲不会做菜,她是一个勇武的狼骑士,又是一个西格罗人,就算她会做菜……你也只能吃土豆跟番茄。”
“……”
葛霖听到这两个词,竟然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比喝了药汤还要苦。
伊罗卡被葛霖这个模样逗到了,原本郁闷的心情消散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