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风爽朗一笑,道:“不过如此细微处,放在旁人恐怕不以为意,东弟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好心思。”压低声音,他复道:“殿下下了密旨,要对东弟的身份更加严格防范,逼着我改了口。”喝一口茶,他给容子奕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道:“看来东弟是打消了要走的念头、想要长长久久留在殿下身旁了。”远风是明白人,容子奕方入西院时虽伪装得宜,但同而今全身上下透露出来的心甘情愿大相庭径,心明如远风自是看的通透。
被远风点穿了心思,容子奕心中不由一怯,面上却维住一副淡淡然的模样。执杯浅饮一口热茶,容子奕看住远风,道:“远兄不也同我一样吗?”
远风一怔,面上的笑容滞在唇边。
淡淡一笑,容子奕续道:“微微一拂便可探得脉象,早就听闻山霖远氏医术神乎其技,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春宴那日远风借为自己整理衣袖探了自己的脉象,容子奕当场虽无知觉,后来再回忆推度时终有所察觉。
远风一笑,道:“东弟应当不会仅凭此便断言我乃山霖远氏?”
容子奕淡淡答道:“以殿下之于月白的信任,月白却仍是不知远兄的身份,想必远兄应当同我一样有个需得掩人耳目的过往。只是远兄却并不如我这般改名易姓,可见这过往虽不堪,但当已洗净。”
远风只展一展手,道:“哦?那么,愿闻其详。”
容子奕于是细细道来:“山霖远氏世出神医,且只游方行医,并不受财权所控。原本是医德高远之族,只可怜远氏这一代当家行医时曾救过平亲王一命,是而无奈被卷入逼宫之乱中,远氏就此灭族。”他忽而压低了声音,道:“可是在被诛罚者的名单上,却似乎没有远氏的男子。”
远风面色微微一变,袖起手将脊背向后靠些,道:“然后呢?”
容子奕接着道:“这不免叫我想起另一件事。当朝女帝陛下幼时曾随先帝一同南下出巡,出巡期间忽染恶疾,御医皆束手无策,当地官员已开始筹备灵柩,可陛下却突然好了。据记载,陛下言连续九日皆于梦中见一男童喂自己吃丹药,九日后药到病除。因此事超乎自然,是而被认为是先帝福泽感动上苍,派遣仙童搭救。”言至此,容子奕吃一口茶,道:“远兄可信这鬼神之说?”
远风一笑,不置可否。
“愚弟并不以为世间会有如此荒诞之事,陛下绝处逢生,当是有医术超绝之人搭救罢了。”容子奕略压低身子向前凑近远风,道:“是而愚弟倒以为此仙童,或许与远兄有些干系。”不待远风回答,容子奕默认便将这仙童认作远风,接着道:“听说远兄初来时对这王府亦是嫌弃的很,天天谩骂不已,对殿下多有不敬之处。若远兄只是平常一个男妃,依殿下的脾性恐怕早已将远兄严惩,又怎会不单止不责罚,还赋予远兄院中随意行走的特权。是而愚弟大胆推测,远兄特赐殊待,皆因远兄曾有恩于陛下。陛下乃是有意赦免了远氏族中男子,将远兄救下。然而即使远兄不被家族牵连,皇宫也并非远兄容身之处,故而殿下便代陛下收容了远兄。”顿一顿,容子奕看住远风愈难以镇定地面色,道:“不知我这番推断,可有错处?”
垂目静默一刻,远风向容子奕微微一抱拳,道:“东弟所言确乃实情。只凭些许蛛丝马迹便得如此推断,远某心服口服。”抬眸望住容子奕,他反问道:“只不过,东弟今日说了这许多,恐怕并非只是想揭我身份而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