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灵王到底还是低估了卫峥的野心。
显然,拥有九合诸侯,一统宇内之野心的卫峥迟早要对赵国动手,又怎么会容忍一个雄主当政于赵国而与己并世?赵雍虽然在身后之事的问题上连连出昏招,可这并不能掩盖他的煌煌武功,有赵雍当政的赵国,卫峥还真的要谨慎万分。
卫峥巴不得赵武灵王死,他这一死,执掌赵国的赵王何在卫峥眼里不过是一个犬牙尚未全矣的孺子,赵武灵王只想到了如何维持两国关系,却是根本没有想过一旦两国不和,自己的小儿子赵何又怎可能斗得过老谋深算的卫王?
能够真正对卫王有震慑力的君王,其一是秦惠文王,其二是齐威王,其三便是他赵雍赵主父,都是并列当世一等一的天下豪杰,当国雄主。如今卫峥熬死了秦惠文王,也熬死了齐威王,现下就只剩你一个赵武灵王了。
活得久才是最大的实力!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赵雍想不到这点或许也并不是最坏之事,至少卫国、卫峥没有给他带来更大的绝望,反而还有一丝丝的希望和可笑的寄托。
须臾间,三月过去了。
赵雍心中的执念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至今毫无音讯而动摇了,心中的希望正在渐渐化作绝望。
三个月了,南边距离最近的卫王没有带兵北上解围,赵雍很清楚,如今朝歌与邯郸不但互不设防,而且互通驰道、直道,而朝歌与沙丘之间不过三四百里之遥,如果卫峥得知消息派兵北上,只需要一天一夜的急行军就能抵达沙丘。
再说边军乐毅、廉颇,哪怕是在河西汾阴这么遥远的地方,但是三个月了,大军理应早早到来。
可不论是边军还是南边的卫峥,皆毫无音讯。
“定是李兑、赵成中道劫持了我的人。他们不得消息……”赵雍惊骇的道,此时此刻他根本就没有想太多,而是下意识的认为是赵成、李兑二人所为,以至于消息不能送达朝歌也不能送达河西汾阴的三晋联军驻地。
主父彻底绝望了!
这一日正直艳阳高照,枯瘦如柴的赵主父艰难的攀上了宫内的一颗大树,因为他现树上有一鸟窝,更听到了鸟窝里时不时伸出头来只会喳喳鸣叫的雏鸟。
离宫之内能吃都被他吃光了。
“唉……”离宫之外,始终未敢离去李兑远远的看到这一幕,竟也不忍直视,泪目不止住,心有千言万语到头来却也无言以对,惟有摇头长叹不止。
一代雄主竟是沦落到如此境地,令人唏嘘不已,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可若不是到了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境地,李兑真的想要将主父迎回来,但他知道主父死自己才能活,他别无选择。
李兑不忍直视,最终回到了军帐内。
沙丘离宫之内,大树之上的赵主父看到几只赤||裸无毛的雏鸟,竟是忍不住呵呵的笑了,那是傻乎乎的笑,不消片刻便一把抓着塞进了嘴里,咀嚼的血水从嘴角溢出。
今后每日都是如此,主父白天便出宫晒太阳,随后便继续在离宫中的树林洗劫鸟窝,赵雍每每攀登树上时便闻林中鸟儿似是愤怒的聒噪鸣叫不停,在大树顶上盘旋不止。
赵雍仰天凝视着飞旋的鸟儿,骤然间他突然张狂大笑了,枯瘦如柴,面容腐朽,竟是长笑不停……
茫茫大地,浩浩苍穹,惟有这不知何谓的长笑久久不能散去。
赵主父终于从树上颓然倒下了……
这一年是公元前二百九十六年,这一年生了两件大事,其一为函谷关百年之后破于三晋,其二则是赵主父卒于沙丘。
史书有一段如是记载:……主父呼人,无一应者,欲出则门下钥矣,一连围宫数月,主父在宫中饿甚,无从取食,庭中树有雀巢,乃探其雏卵生啖之,月余饿死。遂有后世作诗叹曰:
胡服行边靖虏尘,雄心直欲并西秦。
吴娃一脉能胎祸,梦里琴声解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