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齐王的病势一日重过一日,他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见儿子又平庸碌碌,已然萌生了死后让君王后摄政的念头,所以许多朝政外交的大事,也开始同君王后商量。
“我今日召见长安君,不但是要告诉他赵兵已退,催促赵国速速履行承诺,交割城邑,其实也是想再试探试探此子。”
“一个比建儿大不了几月的孺子,有何好试探的?”君王后却是不太在意,在母亲眼里,永远是自己的儿子最好。
“不然,此子不可小觑。”
齐王说话说不长,就要歇一会,他顿了顿后道:“你可还记得,半个多月前,寡人以范睢做了秦相一事,试探平原君、长安君?长安君不但应答得当,还以范睢不一定知恩图报来讹我,致使我最终还是令安平君出兵击秦助赵。”
君王后点了点头:“大王今日重提,莫非又有变故?”
“是有变化,当时范睢逼走了魏相魏齐,而赵国二公子得知此事后数日,平原君就借口要回去交割城池,匆匆归国。如今我却从邯郸那边得到了一个消息……”
齐王眯起了眼睛:“有传言说,平原君已经接纳魏齐!王后,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君王后也有几分见识,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平原君真是大胆,这是想告诉天下,赵国不怕秦相,并彻底与秦决裂结仇啊……”
“然也,接纳了魏齐,平原君之名必然被列国厌恶秦国的士人称颂,彼辈也会将赵国说成是一个有担当的大国,争相投奔。我此次让安平君击陶救赵,只想不得罪赵国,同时换取赵国归还几座城池,而后是否还要与赵国结盟,尚在两可之间。”
他眼神阴冷,丝毫没有忘记当年的仇恨:“五国伐齐,赵国出力不少,之后十余年里,赵屡次与燕伐我,占领高唐等大城。故而我素来不信任赵国,也没兴趣与赵国结长久之盟,一旦齐国有难,我不认为赵会救我,这等盟友,要了有何用?”
“但这件事,倒是让我疑窦顿生,今日召见长安君,他不但对齐国感恩戴德,还吟诗说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这话让我有些安心,赵国今日能纳一魏齐,来日或许也能投桃报李救齐国,结盟之事,却是有利可图……”
田法章眼睛雪亮:“吾妻,若是答应了赵国结盟一事,再嫁长公主与赵王巩固盟约,你觉得如何?”
“妾本不应多言。”君王后垂道:“但吸取先王的教训,齐国的处世之道,应当学习黄老,事大国谨,与诸侯信,如今秦强赵弱,在妾看来,还是不值得开罪秦国。”
“但齐国伐陶邑,已经得罪秦国了,现在就算齐国想中立,恐怕也不容易。”田法章有些无奈,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有时候他们才来得及做出一个决定,局势就瞬息万变,让先前的决定显得莽撞。如今仔细想想,接纳长安君,出兵助赵,就显得有些鲁莽和短视了。
“大王不如再等等。”
君王后笑道:“应该着急的是秦,因为秦惧怕齐赵联手;赵国也着急,因为赵害怕齐国抛弃赵国,让赵独自面对强秦。现如今,应当是两国竞相拉拢齐国才对,大王急什么?”
“我哪能不急……”
齐王一激动,又猛地咳嗽起来,良久后才艰难地说道:“毕竟我能否活过今年都不得而知,也想在死前,将齐国的国策定下来,岂能将一切抉择,都交给吾妻呢。赵国虽然与齐有不少冲突。但如今是吾妹在摄政,她为人我清楚,虽不至于卖赵与齐,却绝不会轻易与齐决裂,放眼四面,相较于楚魏燕,还是赵国靠得住……”
“大王真是用心良苦。”
齐王虽然多疑而寡恩,可对君王后却是自内心的好,君王后也不由眼圈红,拉着丈夫的手哽咽不已。
就在此时,有寺人趋行入室,在帷幕外垂道:“大王、王后,貂勃大夫求见。”
齐王与君王后面面相觑,这么晚了,负责外事的貂勃还要求见,有什么事比打搅齐王休息还重要?
等齐王挣扎着起身,披上常服,在君王后搀扶下,让貂勃入内后,却见貂勃面容看不出喜忧,只是手里捧着一封帛书,小心翼翼地下拜,献上信件。
“大王,王后,恕臣无礼,此乃秦王口述,秦相亲笔所写书信,必要大王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