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卒大惊失色,什长、伍长面面相觑,心中震惊,那些也曾受惠于吃空饷的人,心虚地低下了头,他们已经猜到生了什么,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这个笑吟吟的邯郸胖子,手段让他们心惊胆战。
但处理完此事后,肥平却没有顺藤摸瓜地查下去,而是很开心地笑了起来:“自此之后,县卒中便不再有不当禀军中而禀者!”
众人如蒙大赦,违心地跟着欢呼起来,可这时候再看肥平,他的笑容就没那么让人觉得亲切了。
“笑面虎……”不知是谁先想出来的,自此之后,这个绰号就成了肥平的代名词,但县卒也只敢私底下说说。
肥平离开前,忽然又回头笑道:”既然百夫空缺,那便从明日的沙汰中,卓拔什长、伍长优异者代之!届时,长安君也会来旁观,二三子,勉之!“
……
“一举让五位百夫离开县卒,你做得很好。”
当肥平向明月禀报此事时,自然得到了他的夸奖,那些县卒的百夫可不知道此人的身份,他在赵王宫做黑衣时,可没少奉命缉拿权贵,还学了一手审讯的好手艺,可以不见血地让犯人痛不欲生……
这样的人,本来应该派去做特务头子或者管刑狱,可惜明月手头人才不多,既然肥平自告奋勇去沙汰县卒,明月就放手让他去试试,对付老兵油子,他或许有一手。
谁知道,效果竟出奇的不错,肥平那对眯眯眼和看似无害的笑,把那些百夫糊弄得不浅吧?
将事情汇报完毕后,明月抬头问他:”我听人说,县卒私下里称呼你为笑面虎?“
肥平却笑道:“臣只是站在前面的狐狸,公子才是臣背后的猛虎,百夫、县卒们害怕的不是臣,而是公子!臣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明月一乐,指着肥平道:“看着面相老实,心里却计谋多端,瞧他这嘴,蔡先生,你看他可能做纵横策士?”
蔡泽也一笑,总的来说,这还是他的主意。那些百夫,多是县中祁氏、温氏的旁支子弟,想办法借吃空饷一事让他们主动离开县卒,既不必与县内豪长结仇,也可以扫清长安君控制县卒的障碍。
他和肥平查过了,县卒里老兵油子横行,贪渎、吃空额的事,几乎每一位什长、伍长都有参与,但这次长安君只赶走恶,绕过其他人,势必得到他们的感激,再通过沙汰老弱,选拔勇锐之士,让一些有本领的什长、伍长晋升百夫,他们就更会对长安君感恩戴德。
这样一来,数百县兵,已收入长安君袖中,将彻底变成他的私属!
……
到了次日,便是检较县卒的日子,检验的方法也别具时代特色。
肥平让各什伍里,有过人本领如射箭、骑马、技击的人先出列演示自己的特长,明月故意让手下的善射的门客,善搏击的鲁勾践去与那些自持武艺高超的县卒较量,跟最注重个人武艺的游侠、武士一比,县卒的箭矢大多落于下风,与鲁勾践比剑、与狗屠比力气的人,也多半挨不过十个回合。
这样一来,见识到一山还比一山高后,县卒们被肥平摆了一道的那点不服气,也烟消云散了。
至于没有过人本领的人,则做起了“投石超矩”和“距跃曲踊”,这些军中常见的运动。
投石,便是投掷大石块到某一地点,类似后世的抛铅球。超矩,就是立定跳远,这两项能检验士卒的臂力和腿力。其后,则是距跃一百,曲踊一百,这两项则检验人的体力耐力……
蔡泽见长安君目不转睛看得新鲜,便对他道:“臣听说,当年晋文公南征,他的肱股之臣魏犨犯了军法,还不小心烧伤了身体,于是晋文公便让人去看看,若魏犨还能为自己作战,就留他一命,若受伤不中用了,就让他死罢……”
“当时魏犨一急,就当场做了距跃三百,曲踊三百,显示自己依旧孔武有力,晋文公这才绕了他一命。”
明月摇了摇头:“晋文公还真是冷血,魏犨伴他流亡十七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纵然要处置,也要按军法来,岂能以有用无用来决定他生死呢?如此君主,我也不奇怪他将介子推逼到绝境了……”
听着长安君话里对晋文公做法的不满,不知为何,蔡泽竟感到一阵心安。
毕竟做臣子的,也想在成就君主霸业的同时,保住自己小命,不必迎来飞鸟尽良弓藏的窘境吧。
不过话说回来,再后来,过了两百年后,魏犨的后代完成了三家分晋,建立了魏国……
这世上的事,谁说得准呢?
除了这些个人的检验外,明月还让各什、伍比较一下,谁能在最短时间完成集结,抵达指定位置,那些表现优异的什长、伍长,将成为百夫的备选,但决定性的因素,是他们能对长安君付出多大忠诚,这一点,有待肥平慢慢考察。
总之,经过这一整天宛如古代运动会般的检校,老弱体力不堪的县卒还真不少,除非是对祁县交通道路无比熟悉的几名老卒,才被允许留下,其余混日子的,统统打回家务农。
最后,县卒仅剩下三百余人,当他们站成几排接受长安君检验时,队列已比方才少了许多。
“这才是我想要的精简。“明月看他们却比之前顺眼多了。
至此,对县卒的沙汰已经完成,就等去西乡、南乡募兵的俩人带新兵回来,一同训练。
明月这边也没闲着,到了第二天,公仲寅来报,说各豪长家的丁壮已全部聚齐,明月闻讯,立刻赶往城北空地巡视,这一去不要紧,可把他气得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