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飞静静坐在车内,夜晚气温骤降,即便是车内也非常的寒冷,他落下半截车窗,望着德国领事亮着灯的官邸,口中叼着的雪茄随着他抽吸的动作骤然明亮了一下,然后白云飞毅然决然道:“走,去起士林!”
在白云飞的记忆力从未有过被德国领事拒之门外的经历,而近日这位被自己重金供养的德国领事,形如肥猪,贪得无厌的领事居然以生病为名将自己挡在了门外,白云飞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偏激乖戾的性情决定他的睚眦必报,这样的人很难处到朋友,幸运的是,起士林的老板阿尔伯特就是他不多朋中的一个。
白云飞吃完阿尔伯特亲手烹饪的牛排,喝完半支红酒,他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他并没有向阿尔伯特诉说自己今晚的遭遇,其实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健谈的人,来到这里主要是为了倾听。
起士林的特殊地位在于,这里租界各方人物云集,往往在这里会得到第一手的消息。
阿尔伯特对白云飞这位恩人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告诉了白云飞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德国在欧洲战场上节节败退,已经面临全面溃败的局面,如果一旦战败他们这些海外德国人就会面临多舛的命运,兴许租界也将不保了。
白云飞从阿尔伯特的絮叨中明显感受到了他的不安,看来德国领事今晚没有见自己应该和德国人在欧洲战场的失利有关,白云飞的视野和胸怀还不足以支撑他从全球的大局观来看待问题,不过他善于学习,善于倾听,从这番对话中已经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氛。
他之所以去找德国领事,是因为他要在津门展开一场大动作,生在方公馆的刺杀让他恼羞成怒,白云飞做事喜欢先下手为强,如今敌人已经将火烧到了他的头上,他再不做出反击,只能坐以待毙,然而津门方方面面的利益牵涉甚广,即便是白云飞也要考虑行动会产生的后果,旧的平衡被打破会因此而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想要将影响控制在最小,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新的平衡,就必须通过租界各方的帮助,白云飞先想到的当然是一直关系良好的德方。
他也不认为这一环节会出现任何的问题,毕竟他和德国领事利益相关,休戚与共,早已将这位领事绑在了自己的船上。阿尔伯特提供的情报让白云飞越不安,如果德国战败,那么德租界会被收回,德国人的势力会被从中华大地上清除出去,以目前政府的实力,他们是不可能真正掌控这块土地的,极有可能是法国人、意大利人、又或是日本人来填补德国人离去的空缺,到了那时候,他再想行动只怕是晚了。
白云飞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要和时间赛跑,他要和上天赌命,务必要在抢在德国人战败之前夺得津门港口的控制权,也唯有如此才能拥有和后来者讨价还价的资本和权力。
玉满楼的唱腔凄艳哀婉,百转千回,对京剧缺乏太多了解的叶青虹居然也听得入迷,甚至忘了他们还身处险境。
罗猎望着舞台上长袖善舞的玉满楼,不觉陷入沉思,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太多的人让他搞不明白,以玉满楼的舞台功夫在梨园这一行当中可谓是前途无量,明明可以成为享誉天下的一代名伶,为何要选择一条冷血夺魂的杀手之路?
叶青虹为罗猎的茶杯内续上热茶,罗猎的目光离开舞台,向她礼貌地笑了笑,他也留意到生在叶青虹身上的变化,此番相见,叶青虹对自己礼貌了许多,客气了许多,也温柔了许多,以她的格格身份居然可以屈尊为自己点烟倒茶,甚至可以忍耐自己的嘲讽,若非是对自己别有居心,那就是喜欢上了自己。当然后者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罗猎从不高估自己的魅力,也从不低估女人的决心,尤其是一个有信念有追求,做事有准则的女人,而他似乎所遇到的恰恰都是这样的女人。
叶青虹道:“你猜今晚会不会生枪击案?”
罗猎笑了起来,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我有个疑问始终得不到解答。”
叶青虹微微抬起下颌,她的态度很配合,心情也不错:“说,如果我可以给你答案的话。”
罗猎道:“陆威霖究竟是通过何种方式混入了凌天堡?”当初他们一行为了混入凌天堡费了不少的周折,而陆威霖居然顺利混入凌天堡而且还带着狙击枪,不知他是如何通过凌天堡近乎苛刻的层层盘查。
叶青虹笑了起来,一双美眸犹如星辰般闪烁,整个人在微笑的时候如同一个光体,美得让人窒息,即便是她的敌人面对她的时候也不忍心对她下手。叶青虹道:“有内应。”这个回答虽然直接可并不彻底,换成任何智商正常的人都会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