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以后,罗猎只要有空就会去火神庙回春堂,到了地方往小床上一躺,吴杰帮他按摩推拿,说来奇怪,罗猎只要躺在这张床上,在吴杰的帮助下很快就能进入梦乡,可是一旦换个地方,该失眠仍然要失眠,怎样努力也是难以入睡。
为了求得一个安稳觉,几乎每天罗猎都会前往回春堂一趟,开始的时候他总觉得这样麻烦吴杰不好意思,所以婉转提出要付给吴杰诊金,想不到刚一提出就惹得吴杰不快,于是罗猎只好作罢,过来的时候带些烟酒茶叶,以此来充当诊金。
吴杰对此也不推辞,只要罗猎肯送,他就笑纳,不过两人之间还没有一起吃饭喝酒的机会,吴杰从不主动提出邀请,就算罗猎提出,他也会找借口推了,一来二去,罗猎也大概了解了他的性情,认为吴杰不喜应酬,不肯和自己多做交流。
正觉寺的工程已经全面展开,按照叶青虹的计划,工程只是摆在明面上的诱饵,她要通过这件事来引出弘亲王载祥,可事情的展并没有她想象中顺利,半个月过去了,正觉寺这边仍然风波不惊,并没有任何的异动。
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树木吐出新芽,沉睡了一个冬天的小草也从地下钻出了毛茸茸的嫩绿。罗猎和张长弓一起巡视了一下工程进度,走到文殊亭的时候,正看到瞎子和阿诺两人一身酒气地走了进来,这两人彻夜未归,身上还洋溢着宿酒的味道。两人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打了个招呼就各自钻入了房间补觉去了。
张长弓叹了口气道:“这俩小子,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整天不是赌就是喝,这样蒙混度日总不是办法。”
罗猎对他们两人的性情都是再清楚不过,轻声道:“由着他们去吧,反正也没什么事情要他们帮忙。”
张长弓道:“阿诺最近输了不少,我按照你说得,先支给了他三百块大洋,我看只怕又输得差不多了。”
罗猎唇角浮现出一丝苦笑,虽然这种衣食无忧的日子倒也逍遥,可总觉得有些虚度时光,叶青虹的这场布局会不会早已被人识破?这边改建正觉寺的工程如果被弘亲王看透是一个局,那么对方压根就不会出现,叶青虹此前的计划也就会全盘落空。
张长弓道:“咱们这些人还真不适合过安稳日子。”
罗猎看了张长弓一眼,马上就捕捉到隐藏在他虎目中的躁动,知道习惯于傲啸山林的张长弓也已经开始对这样的生活感到厌烦,他低声道:“张大哥以为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当泥瓦匠?”
张长弓笑道:“当然不是,可咱们眼前干得就是泥瓦匠的活啊!”
罗猎道:“表面越是太平,私底下越是暗潮涌动,我总觉得最近可能要出大事了。”
张长弓将信将疑地望着罗猎,过了一会儿方才道:“你最近精神不错,遇到什么喜事了?”
罗猎正想将吴杰的事情告诉他,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轰隆隆的巨响,伴随着数声惨叫,两人都吃了一惊,循声望去,修建的东边偏殿脚手架突然坍塌,上面正在作业的三名工人从高处落下,已经被坍塌的脚手架掩埋起来。
外面生的动静也将刚刚入睡的瞎子和阿诺惊醒,他们连同闻讯赶来的其他工人一起即刻投入到救援中去。
众人齐心合力将三名民工从坍塌的脚手架中抬了出来,其中有一人只是受了皮肉伤,另外两人虽然性命无碍,可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
罗猎也没有想到自己一语成谶,和张长弓刚说过要出事,转眼之间就出了事情,他们还特地强调了安全措施,想不到终究还是出了意外。事情既然已经生,也只能先处理善后事宜。
先将两名重伤的民工送入医院,再回头来处理事情,这会儿功夫,受伤民工的几十名乡亲闻讯赶来已经将正觉寺这边的大门堵住。
留下负责安抚的瞎子被众人团团围住,推来搡去,他也只能反逢人赔着笑脸,无论那民工因何受伤,毕竟是受雇于他们,在这件事上他们的确要承担责任。
罗猎到来之后,众人的注意力马上又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不过还好众人并没与失去理智,他们派出代表商谈伤者赔偿金的问题,罗猎这边的态度非常明确,只要是他们应当承担的责任绝不逃避,对伤者方面提出的合理要求全部满足。
正因为罗猎的这种态度,事态很快平息了下去,毕竟这是一场意外,也没有闹出人命,无非是多要点赔偿,罗猎一方平日里对这些工人也非常体恤,出事后态度又如此诚恳,所以对方也不好撕破脸皮,更没有做出任何过激举动。
整整一天,罗猎几人都忙于处理这件事故,直到天黑时分,拿到赔偿的民工方才逐渐散去,虽然伤了三个工人,其余民工也不肯继续留下工作了,百姓大都迷信神灵,认为今天之所以出事全都是因为将寺庙改建成别墅,从而触怒了佛祖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