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汉文推门而入,反手又将门合上,朝云老太师行礼后,坐到了一旁的椅上,道:“父亲,雪儿品性如何,咱们都知道……”云老太师睁开眼,直接截断他的话:“雪儿如何,为父自然知道,可事情已然出了,你三弟那边有无想法,不用为父说,你心里也该一清二楚。”
“他有想法又能如何?”想到本属于女儿的一切,都被一个傻女夺了去,云汉文瞬间就气血上涌:“若不是九丫头,明日太子要迎娶的就是雪儿。”
云老太师脸一沉,喝道:“胡闹!”
“我怎就胡闹了?”云汉文压下心中怒气,与老父四目相对:“九丫头不回来,能出这么多事吗?”说到这,他神色变得古怪起来,又道:“父亲,你不觉得奇怪吗?”云老太师注视着他,哼声问:“有话直说,别在为父这拐弯抹角。”
云汉文道:“九丫头回京前,庄子上生的事父亲难道就没有怀疑过?还有,三弟之前明明在府里,怎忽然间便去了庄子上?”
云老太师面沉如水,沉吟道:“你怀疑九丫头有问题?”
“不是怀疑,而是我觉得那丫头肯定有问题。”云汉文一字一句,认真道:“父亲想想,九丫头若果真是个脑袋不灵光的,又怎会出手将那些奴才全处置了?我怀疑她根本就在装傻……”没等他说完,云老太师抬手制止:“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你有想过没有,九丫头为何要装傻?京中繁华,又有亲人在身边,放着这样的日子不过,小小年岁的她却宁愿被你送到庄子上去住,这要是脑袋不灵光,还能作何解释?”
顿了顿,他接道:“至于你三弟出现在庄子上,想来是有人报信的。”
“父亲,您就信我一回,我敢肯定九丫头有问题,要不然,那些个奴才的死,根本就没法解释。”说到这,云汉文脑中倏地闪过一道亮光,压低声音道:“九丫头回京前,听说太子殿下曾有离开过皇城。”
“说九丫头的事呢,做什么又牵扯上太子殿下?”他这个长子啊,岁数明明已经不小,且身居高位,怎还是这么稳不住性子?
想一出是一出,出口之语没头没续,这以后如何做家主?
云汉文看出老父脸色不好,可他嘴边的话他不能不说,于是接住前话续道:“庄子上的那些佃户虽不清楚九丫头院里生了何事,可咱们将前后生的这些事联系在一起,不难猜出个大概。”
见老父没阻止自己往下说,云汉文心里有了底气,一口气将自己想到的全道了出来。
云太师闻言后,良久,方道:“那都是你的猜测,做不得准。”
“父亲,这些是我的猜测没错,可你也不想想,太子好端端的夜里离京去做什么?再有,三弟到庄子上的事,哪个又有能力报信给他,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带出城?”云汉文越说,越觉得自己想到的八成没错:“一个多月前,太子与雪儿之间的关系还好好的呢,但自从九丫头一回京,太子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先是求皇上下旨娶九丫头做正妃,接着又一次次地护着九丫头,这些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说明什么问题?”云老太师挑眉。
云汉文被他这么一问,张了张嘴,瞬间不知该怎么作答。
“太子夜里离京去咱们庄子上,出手帮九丫头处置了那些叼奴,然后安排人送信给老三,再将他带到庄子上照顾九丫头,你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些?”云老太师说着,脸上隐约间显出一丝失望:“你现在已官居三品,该知晓要给一件事定性,需要的是什么。”
一会说九丫头有问题,一会又牵出太子,他到底想说什么?
云老太师敛目,思忖长子之言的同时,甚至都怀疑上自个的智商了!
可是说不过去啊,朝堂侵淫多年,现在虽说致仕在家,但他平日里说话行事,脑中从未混沌过。
“父亲,我,我想到了,不,我前些天就有想到,只是刚才被您突然间那么一问,没反应上来。”回想起与嫡妻之间的一次对话,云汉文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只听他道:“太子肯定到过庄子上,至于他为何会去哪里,又为何要向皇上求娶九丫头,这都与老三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你要说就把话说清楚,东拉西扯像什么话!”云老太师瞪了他一眼,明显已经着恼。
云汉文被老父这么一斥责,神色变了又变,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烫。
瞧他低着头,迟迟不出声,云老太师不耐烦道:“要说什么快说,不说就赶紧回你自个院里去。”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心气难平,觉得九丫头抢了雪丫头的姻缘,让他错失了做国丈的机会。
许是年岁大了,云老太师对权势看得淡了很多,如今的他,只希望家族子嗣平平安安,别一时不察,让整个家业毁于一旦,甚至……
往下他不敢想,因为那不是他愿意看到,也不想看到的。
所以,他必须遏制住长子心中的私欲。
“太子想稳固储君地位,因此,请皇上下旨求娶九丫头,这样一来,老三就可以重新披挂上阵,助他来日稳坐上庙堂上那把椅子。”脸上热度有所消退后,云汉文言辞灼灼,道出了他自以为准确无误的猜测。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云老太师一掌拍在书案上,怒视长子道:“你可知你说那些话,会招来什么祸事?”
“父亲,我不觉得我所言有错。”云汉文清楚自己说出那些话,一旦传出,尤其是传至宫里,会给他自个,给整个家族带来怎样的后果,但他并未被老父所言吓到:“历朝历代,皇族兄弟为争夺那把椅子,兄弟刀剑相向的事多了,咱们谁也不敢保证其他的皇子没那个想头,尤其是宁王殿下,他各方面的条件与太子作比,丝毫不逊色……”
“够了!”云老太师脸色难看至极,冷声呵斥道:“旁人怎么想为父管不着,皇子们又是怎么想的,为父更不会去揣测,基于这点,你给为父记住了,少想些有的没的!”宁王各方面条件是不比太子逊色,但在他这,他们是一样的,无论哪个来日坐上那把椅子,于云氏一族来说,皆是有裨益的。
但前提是,云氏一族的子弟,谁也不能参与那把椅子的争斗中。
云汉文道:“父亲,不是我愿意想,是眼下的形势就是这样。”
“什么形势?”云老太师注视着他,眼神威严而冷沉:“太子和宁王都是你的亲外甥,你若因为自个的私欲,让他们兄弟有朝一日刀剑相向,那么你将会是我云氏一族的罪人!”
私欲?
罪人?
他怎么就为了自己的私欲,怎么就会成为罪人?
云汉文甚是不以为意地想着。
“为父说的话你听不进去了?”孽子,都已官拜三品,又是国舅爷,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云老太师目光如炬,逼视着长子:“记住,刚才的话不许再提起,为父也只当没有听过。”看来,要彻底解决问题,就是给雪丫头尽快寻门亲事,否则,这孽子十之八.九会走歪路。
“沈霜前些时日带着雪儿进宫,有与皇后说过一些话,当时皇后并没有予以反对。”云汉文深吸口气,与老父四目相对,启口道。
云老太师神色一凛:“宁王殿下可是有正妃的。”孽子,果真有那个打算。
“刘氏一族在朝堂上的势力,根本没法与咱们相提并论。”宁王宫澈的正妃是当朝御史大夫刘文秉的嫡女,其家族在朝为官的儿郎并不多,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势力。
“你啊你,要为父说什么好,皇上能给宁王定下刘文秉的嫡女,就是告诉他切莫生出它念。你现在一门心思往宁王身上想,是铁了心要和皇上对着干了?”皇上有多看中太子,旁人不知,他这个帝师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且在皇上心里,先皇后的份量远比继皇后来得重,如此一来,他又怎会废太子,立宁王为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