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朱砂抓着君倾的手,抓得极为用力。
方才在殿中不觉丝毫骇然的朱砂此时只面对着君倾,她竟觉心生寒意。
只因君倾眼里那无法自控得好似将他吞噬的浓烈仇恨。
朱砂不仅心生寒意,她甚至……觉得有些害怕。
害怕君倾将自己陷入内心的仇恨而在此生出什么万一来。
雨水打在脸上身上,很是寒凉,滴在眼里,有些模糊了视线。
朱砂却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君倾,生怕自己一眨眼,他便会在这雨夜里消失不见似的。
风灯失了油纸伞的遮挡,雨水落进了灯罩内,火光愈来愈暗,忽地,便熄灭了。
不远处游廊下挂着的风灯火光照不到这儿来,使得他们瞬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朱砂看不见君倾,她未唤他,只是不由自主地将他的手抓得更紧。
因为这样的黑暗让她恐惧。
因为她那无尽的噩梦里便是这样的黑暗,却是连远处的星点火光都没有。
她甚至不由自主地朝君倾慢慢靠近。
就在她靠近得她的手臂轻轻碰上了君倾的手臂时,被她紧抓在手里的君倾的手挣离她的手,只听他还捏在手里的一截油纸伞柄啪嗒一声掉落在地的同时,黑暗里朱砂感觉到一只粗糙寒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那掌心的温度比这秋夜雨还要寒凉,贴在朱砂的手背,却是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知道这不是她的梦里,不是只有她自己一人。
她知道,他还在,在他身旁。
即便此时已不需做戏,即便在这王城里根本无需她为君倾带路,可她的手却没有挣开君倾的手,相反,她甚至想要反握君倾的手,以更清晰地感受他的存在。
只是她心口又传来的那股针扎般的痛感提醒着她不能。
“伞折了,便只能委屈朱砂姑娘忍忍到车马场。”君倾握着朱砂的手,在黑暗里带着她走,一边语气淡然道,“走吧。”
君倾的语气平静得好像方才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即便走到了满是风灯的长廊下,他依旧未有松开朱砂的手。
朱砂亦未有收回手,就这么跟着他走。
车马场上,君松与君方早已在马车旁等待,远远见着他们,君松便举着油纸伞急急跑了过来,一过来便关切地问道:“大人怎的不打伞?”
君倾不答。
朱砂则是在此时急急收回了自己被君倾握着的手,有些尴尬得只是朝君松微微点头便稍稍停下脚步,让君倾走在前边,她跟在后边。
马车里,小白歪靠着车壁,懒懒地抬了抬眸,懒洋洋道:“啧啧啧,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这么狼狈?”
君倾只是坐到了他身侧,依旧不言一语。
朱砂坐在他对面,本也想沉默,奈何小白正在盯着她瞧,而当她被他盯得正要说什么时,小白却是摆了摆手,嫌弃道:“不用和我说,我对你俩的事情可没兴致。”
“……”
“小松松啊,回了啊,赶紧的,我可是困得只想回到我的床榻上去窝着。”
“是,白公子。”
马车驶出了车马场,在驶出宫门时朱砂撩开车帘看了一眼雨夜里的王城,看那在暗夜里亮着的灯火,一颗心不仅未觉舒坦,反是觉得沉重。
马车驶出了王城。
今夜之戏,已经结束了。
可这王城,却乱了。
小阿离还没有睡。
他正坐在小棠园堂屋的门槛上,双臂叠放在膝盖上,将下巴抵在手臂上,正眼巴巴地看着院子外的方向。
大狗阿褐蹲坐在他身旁,陪着他。
只听小家伙喃喃道:“阿褐,你说爹爹和娘亲回来了没有呢?爹爹和娘亲要是回来了的话,还会不会来看阿离呢?”
“嗯……爹爹是不会来看阿离的了,那娘亲呢?娘亲还会过来看看阿离吗?”
“汪呜……”阿褐摇摇尾巴。
小家伙面上的表情立刻变得蔫吧,“阿褐觉得娘亲不会过来看看阿离的呀……其实,其实阿离也觉得娘亲不会过来看看阿离的,虽然阿离觉得娘亲没有那么厌烦阿离了,可是阿离知道的,娘亲还是不稀罕阿离的……”
“汪呜……”阿褐伸出舌头,舔了舔小家伙的手背,好似在安慰他不要难过一样。
小家伙立刻伸出手臂来抱住阿褐的脖子,笑道:“阿离知道阿褐最好了!也最稀罕阿离了!”
“汪汪!”阿褐猛摇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