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雪总算停了,宫里白雪皑皑的,天未亮便已有宫人在打扫路上的积雪。幽寒宫里静谧得有几分死气沉沉,庭院里的一棵枯树缀满了沉甸甸的霜花,寒风拂来,扑簌扑簌地洒落。
元平帝裹了两床厚厚的棉被,缩在榻上哆嗦着。
元平帝知道叶凝的身子薄弱,却不知竟如此不耐寒,他相当怀念自己的身子,也想念乾和殿里温暖如春的地龙和炭火。
这冷宫委实不是人能住的。
元平帝又打了个喷嚏,裹紧了棉被,继续哆嗦着,牙齿上下都在打颤。
那天他让小永子向叶凝转告的话,他本来是有十分把握叶凝听到后会立马来见他的,谁知这日子都过了两天了,叶凝的身影见都没见着,反倒是那惹人嫌的宁昭仪隔三差五便来找麻烦。
现在元平帝一见到宁昭仪,就打心底的厌恶。
当初他真真是瞎了眼,他到底是哪只眼睛见到宁昭仪温柔体贴,分明是只藏在羊皮下的狼,不,说狼倒是抬举她了,应该是只恶鼠,不仅仅丑陋而且还十分惹人嫌。
叶凝都被打入冷宫了,过着这般苦兮兮的日子,她还这般不饶人,宁守青到底是怎么教女儿的?竟教得跟个泼妇似的。
想到宁昭仪,元平帝的脸也开始疼了。
他拿起帕子用力地擤了擤鼻涕。
“小主,这样下去该如何是好呀?如今小主失宠,人微言轻,根本请不到太医过来,那群奴才又全都是些势利眼。奴婢把值钱的发簪耳饰都塞给守门的侍卫了,可他们看也不看一眼,”素红急得都掉眼泪了,“小主,您身子本来就不好,这风寒再不治好的话,时间一久,怕是要成……成……”
肺痨二字,素红不敢说出来,生怕好的不灵坏的灵。
元平帝很无奈,也不知叶凝身边怎么就有个哭哭啼啼的侍婢,他听得耳朵都快能生茧子了。
素红抹了抹眼泪,又道:“小主,你不是说陛下过几天就会接你出去么?那天永公公过来,表明陛下还是关心小主的,可这两日也没有消息了。小主,会不会是宁昭仪又在陛下耳边说了您的坏话……”
元平帝这一听,心里不禁有几分懊恼。
叶凝一当皇帝,就开始摆架子了。说起来,元平帝倒真的不曾想到叶凝能撑这么久,不仅仅骗过了太后,而且还瞒过了阿一。十六已过,叶凝定然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也一定见到了阿一。
只是阿一没有怀疑叶凝,这让他微微有些失望。
不过转眼一想,元平帝也不介怀了。毕竟灵魂互换之事实在是太过天荒夜谈,若不是当真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恐怕自己也不会相信。
他以前果真是小瞧了叶凝的能耐。
元平帝再次打了个喷嚏。
素红眼眶又红了,她握起拳头,“小主,奴婢再去试一试,就算请不到太医,奴婢也去给您弄碗热汤来。”说罢,素红又是一抹眼泪,转身就跑了出去。
关门时寒风悄悄地漏了进来,元平帝整个人又哆嗦了下。
元平帝此时此刻是悔不当初呀。
若是知道有这么一日,他绝对不会打叶凝入冷宫的。最起码那一夜万海全提起叶才人时,他就该让万海全送些过冬的物什来,或者是冷一冷宁昭仪。
不到片刻,素红又进了来,手里多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元平帝的眼睛亮了起来。
素红说:“奴婢弄到热汤了,小主赶紧趁热喝了吧。喝了在棉被里闷一闷,兴许翌日醒来时风寒就好了。”元平帝瞅了眼,碗里的与其说是热汤,不如说是热水,颜色极浅,上面飘着几滴惨淡的油。
元平帝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落魄至此。
只是元平帝心中再嫌弃,此时眼前的这碗热汤却惹得元平帝的喉咙连着咽了好几口唾沫,这几日尽是吃些冷饭冷菜,现在有一碗热汤,虽是寡淡,但也聊胜于无。
元平帝再次吞了口唾沫,双手捧起汤碗。
薄薄的瓦片传来的温暖让元平帝的心都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