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上官婉儿已经搁笔似乎正在审阅检查,武后出言吩咐道:“婉儿,拟就妥了么?拿给朕看看。”
上官婉儿木然的点了点头,悄然拭去了玉脸上的珠泪,霍然站起步履沉重的行至武后案前,躬身将手中拿着的宣纸递给了她。
武后接过宣纸缓缓展看,凤目刚扫视一圈,眉头立即忍不住蹙了起来。
因为她发现上官婉儿今日所写之字似乎甚为难看,与往日大相庭径。
武后抬头乜了上官婉儿一眼,目光透出几分犀利之色,似审视又似探询,然而当她看到上官婉儿垂着螓首一言不发的时候,忍不住暗暗猜测道:婉儿与太平向来感情甚笃,莫非是因为太平快要下嫁离宫,故而她有些伤感?
心念及此,武后倒也释然,心内不知不觉对上官婉儿起了几分怜爱之心,并没有出言指责,而是耐下性子将目光落在了宣纸上面。
大殿久久沉默着,上官婉儿痴痴地盯着脚下方砖细密的纹路,思绪轻飘飘如同在九霄云外。
不知过了多久,武后长吁一声放下手中宣纸,一字未改,笑言道:“不错,此诏甚为妥当,婉儿,立即将诏书送去门下省,交由门下侍中裴炎审查。另外召陆瑾立即返回京师。”
上官婉儿微不可觉的点了点头,平静如常的接过宣纸,向着武后盈盈一礼,这才转身去了。
出得延英殿,上官婉儿犹如一具行尸走肉踽踽独行在宫道之上,沿途经过的侍卫、内侍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投来的视线均布满了惊讶之色。
上官婉儿木然未觉,就这么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远,才从那片悲恸麻木中蓦然醒来,才发现竟是不知不觉来到了门下省之外。
她站定茫然四顾,见那秋风掠过道旁大树,黄叶沙沙过地,眼眶却干涩得没有一丝泪水,心海空虚得没有了任何着落,只觉天地间一片萧疏悲凉,日月黯淡无光,人生再也没有半点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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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黄牛驾拉的囚车在两名皂隶的护持下,哐啷哐啷的驶出江宁县城门,沿着夯土官道向着西北而去。
囚车中所坐的那名年轻囚犯神情哀愁,他回首朝着身后的城池念念不忘的看了一眼,这才不舍的收回视线,踏上那未知的命运。
城墙上面,一抹黑色的身影临风而立,呼啸掠过的秋风卷起了他的衣袂,带飞了他的乱发,而他依旧如同铜铸铁浇般屹立不动。
“岁月长长,秋风年年,只可惜流水已逝,心境非昨,让人直是情何以堪……”
梦呓般的喃喃一句,紧接着黑衣人发出了甚为感概的长叹,他摇头失笑,转身走下了城墙。
黑衣人刚走得没几步,前行的脚步又是嘎然而止,他挑了挑眉头,目光落向了石阶尽头。
一个笑容可掬的肥胖官员正腆胸迭肚的站在那里,见到黑衣人走来,他立即跨前一步唱了一个肥诺,亢声作礼道:“下官江宁县令王西桐,见过陆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