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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赌徒

三月九日,第三十一天。

今天和媳妇吃了大餐,其实并不是什么大餐,最便宜的牛排最便宜的红酒。我都能感受到服务员鄙视的眼神,不知道媳妇怎么能笑得那样灿烂,只要她不觉得丢人,我就算做个傻子又有何妨。

还有,今天亲了媳妇,紧张到忘了感觉,只知道媳妇的脸很滑。

金陵市区,某单身公寓顶层,杨诗咏合上手里的相册,小虎妞不再了,吕政也已是过去式了。小虎妞能在照片中看到,然而吕政却只能在短暂的回忆中才能模糊的找到。

吕政走了,所有事情,该知道不该知道的她都知道了,该看的不该看的她也都看了。吕政的葬礼是她在牛津操办的,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任何话,走的很匆忙,似乎他这辈子从来都是匆忙的,脚步不停的向前赶,一直在追求。杨诗咏回国之后一直想去吕政老家看看,替他给他母亲上坟,打听到地址赶过去才现原来的村子已经拆建,找到以前的村民才知道,吕政日记里所说的樵老爷子也早已经去世,这两人一前一后去了,也就没人知道吕政母亲葬在哪。

杨诗咏关掉台灯脱掉鞋子蜷缩在床头,双手环抱膝盖。这一夜,金陵大风大雨,杨诗咏孤单的就像颗小草。

杨诗咏这些年来一直封闭自己内心,不让人进来,自己也不出去。她之所以毛遂自荐去主持金陵市的法律报道节目,原因无他,就是为了吕政。

前几个月杨诗咏请了长假,去英国,这是她三年以来第一次有勇气回英国,回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陪同人员不变,还是徐进唐麟两人,只不过半路多了一个萧让。飞机上她遇到了恐怖分子劫持这种几率小到爆炸的事,还好有惊无险,萧让这位名誉上的半个侄儿悍然出手,着实让她大吃一惊。那段时间里,杨诗咏在牛津闲逛了几天,坐了船,吃了校门口那家米线,最后犹豫着去了吕政的墓地。三年了,墓地很久没人来杂草丛生,那块没有名字的墓碑突兀的立在杂草中,格外显眼。

三年前的这几天,正是杨诗咏最悲伤难过的时候,恍然就在昨天。

那是段想想就让人打冷颤的回忆。

吕政和杨诗咏两人在一起之后日子过的还算不错,两人的日子生活都不咸不淡,处于爱河中的两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吕政一有空还是跑工地上兼职干活,工资用来过生活,还得每月省点钱下来请媳妇出去吃顿好的。这也是两人每月唯一一次可以说是小资的生活,外带亲近亲近。

吕政很努力,做什么事儿都用十二分精神去做,有多苦多累先不管,他现在怕的不是苦,而是连苦的机会都没有。这样的人,就如同算了一辈子命的樵隐说的那般,这样的人不飞黄腾达天理不容。

第一学年,吕政强悍独揽特等奖学金,以全系第一的成绩出线,光芒四射。别说同学,就连老师都对他赞赏有加。第二年,吕政大二,招聘实习生的企业破例提走了他,是一家充满刺激和诱惑的金融证券公司。第二年结束时,吕政就已经积攒到了自己的第一个一百万,毫不夸张,好不容易。第三年过半,财空人去,一切化为云烟。

吕政作为牛津大学当年最优秀的留学生,他的离奇死亡被划为禁忌,知道真相的人不多。

杨诗咏还记得,三年前快要到暑假的时候,刚从公司回到学校找他的吕政面容很急切,身上的西装有些脏,眼里布满血丝。第一句话杨诗咏不会忘,和吕政和她说的第一句话一样,借钱。当时两人已经在一起一年多了,不说老夫老妻,但至少彼此相互都很了解。杨诗咏很奇怪吕政为什么突然问她借钱,这一年多他可赚了不少钱的。不过杨诗咏还是借给了吕政,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为什么,可能是心底里对吕政的信任,一个下跪讨钱替母亲买棺材的男人,怎么可能乱用钱。也就是这一次,是杨诗咏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儿,她当时应该问句为什么了,或者她们现在的结局会完全不一样,搞不好已经结婚了,或者孩子都能开口叫人了。

那一次见面也是杨诗咏最后一次见吕政,再见到的就是贴了他遗照的骨灰盒。

还记得上次她和萧让一起在牛津市区闲逛,萧让指着一块印有“Oxfordcasno”字样的霓虹灯问她这是干嘛的,那是赌场。她当时转身就走了,没理会强烈要求进去见识见识的萧让,但就算是那样,她的心也痛的喘不过气来。

吕政死亡原因在杨诗咏动用家里关系后终于得知,注射过量海洛-因致死,而这一切故事的背后都源自于赌场。

当时吕政在公司爬得很快,从一位大二的实习生到转正不过用了一个月,从普通员工到部门副总经理也只用了半年,前途一片大好。至于他如何走进赌场坐在赌桌前,杨诗咏不知道,警局报告里也没写。吕政一晚上输掉了一年多来积攒的工资,第二天晚上输掉了从杨诗咏那借来的两万块,第三天晚上,带着悔恨,带着不甘,见鬼去了。任谁也能想到,吕政是招惹到了不该招惹的人,他的未来,他的生命,完完全全交待在了赌桌上。

樵老头所说的命数似乎不那么准,吕政还未飞黄腾达,就已经殒命了。

若不是杨诗咏偷偷把他骨灰盒带进公墓,而且墓碑上没刻字,吕政是进步了公墓的,那叫死无葬身之地。

金陵,深夜一点,杨诗咏公寓。卧室里杨诗咏蜷缩成一团悠悠睡去,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悲伤,眉头紧皱。偌大的一张床,仅仅孤伶蜷缩在一角,牛津,吕政,仿如昨天,却恍如隔世。

一个聪明的赌徒,不是知道怎么在赌桌上抓一手好牌,而是知道他该什么时候离开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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