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更+粉红242)
昨天下雨,陪遗玉在屋里待了一日,今天放晴,李泰一早便到书房去处理这几日被困宫中积压起来的公事,早膳摆好,遗玉差平云到院东去问了,李泰回话说让她先吃,天还早,她也不勉强他同食,只让平云送了一壶温水过去。
有心将院外等的几人凉一凉,早膳她就慢条斯理地吃了小半个时辰,才让侍女去传她们几人进来,到隔壁小楼大厅里去等候,洗漱罢,迟迟领着几个近身的丫鬟转到客厅。
四个大侍女,一个没落下,清一色穿着粉衫小褂,束腰长裙,标准的侍女打扮,没像她大婚第二天见得那般穿着出挑,想来是她赏了容依鞭子的事,有给她们些教训,边上另外四个是她从璞真园带来的陈曲等人。
“奴婢们拜见王妃,王妃荣福安好。”
平彤扶着遗玉在离地三尺的红木台上坐下,添了靠背和软垫让她坐的舒服一些,绕到背后跪立着给她捏肩,平卉褪下她丝履,抚平她裙角,接过小侍女手中香茗奉到她手里,跪坐在她脚边给她敲腿。
这般贵族做派,虽然享受,倒也不是遗玉自愿的,王府有王府的规矩,李泰已然一身怪癖,她要没个样子,叫下头人看了,那不是没事找着让人说嘴去,特立独行的事,还是少做为妙。
“起吧。”遗玉扫过下头蹲身行礼的几人,“都用过早点了吗?”
“回王妃的话,奴婢们还没吃。”
这四个是整齐划一的很,遗玉看她们身形,除了容依脂粉下的脸色略有苍白,其他三个都看不出挨过打的模样,想是李泰罚那二十鞭子就这么被糊弄过去了,她是又想气又想笑,气这几个丫头拿乔,连管家都礼让三分,又笑这些人掂不清自己斤两,她那日在花园里是只逮着一个罚了,其他几人就当没她们事儿了,就是做做样子,也好过阳奉阴违让她看出来。
“陈曲呢,也没用早点就过来了?”
被遗玉点了名问,陈曲受宠若惊,垂着头上前一步恭声答话,“回禀王妃,主子没有用膳,奴下哪敢先用,昨日下雨,本是要来问安的,可被李管事拦了,兜到院子外头就又回去,王妃恕罪。”
她在府里住这几日,可是见识了什么叫做皇亲国戚,这么大的一座宅邸,几百人口,吃的用的穿的戴的,多是她听都没有听过的,规矩多的吓死人,也是被周夫人调教过她才没怯场,凭着陪嫁丫鬟的名头,管事们对她都还客气,起先见到几个办错事的下人挨罚,吓得她行事都是小心翼翼的,有些明白当初为何夫人不叫她陪嫁,但办错了几件事都被免过去,更叫她知晓在这偌大的王府里,只有遗玉是她靠山。
“无妨,”遗玉抿了一口茶,清晨从芙蓉园摘过来的香瓣尤为芬芳,滤过的雨水冲泡,很是怡口,“这么大早你们结伴过来,是有什么要禀告?”
陈曲没搭上话,被一旁的容琴抢了头,“前几日府里出了事,奴婢们都是焦心的很,恐扰您清静,只等听说事情已了,才敢过来问安,盼您和王爷平安无事。”
这丫鬟说话还是妥当的,遗玉点点头,“难为你们有这份心,”又扭头对平彤道,“昨日汉王送的礼,我瞧那几串珊瑚香珠不错,挂坠团扇也都绣的精巧,待会儿让人去取了,一并赏给她们。”
“是。”
“谢王妃赏赐。”
这些东西在外面买要花几十两,还是有价没货,遗玉正眼瞧着,得这赏赐真正高兴的也就是她从璞真园带来四个丫头,欢欢喜喜地谢赏,魏王府那四个,许是见惯了珠宝的,三个作出笑脸,那个鹅蛋脸盘叫容杏的却是连个假笑都没摆出来,这么想着,她便瞧了几人佩带,本是一时兴起之举,怎料这么仔细一看,差点让她气乐了
别人不说,单那容杏头顶露出的那支还算素气的精致绿蝶,点翠摇翅,同她脑后髻上戴的一对红蝶,竟然是一模一样的款式。若她不知这批饰是婚前李泰让魏王府的金匠特意为她打的也就罢了,只当是和人买了重样的,但这明摆说独有一对的东西,竟又在别人头上见着一支,合着李泰专门给她备的东西,原来旁人也能分上一份,这算是什么破事儿
越想越生气,她便收了笑,将茶杯“嘭”地一声搁在案上。
平彤平卉见状,面面相觑后,都往下头瞧了,遗玉的头是平卉早上给梳的,一眼便是现了那支绿蝶,当下就瞪了眼睛,平彤比她慢一步现那支钗,想通就里,顿时变了脸色,暗骂这群该死的东西,竟敢这个样埋汰主子,又万幸主子是在院里戴了这钗,若要给外人看见,魏王府的王妃同下人穿戴的一样,不是要给人笑话死。
这是她们瞧见的,没瞧见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东西是同主子一个样的
但遗玉没出声,她两人就是气的要命,也没有先出声,屋里就这么静了下来,下头立着的侍女们都觉出不对,有大着胆子抬眼看的,但没哪个现遗玉后髻上那对红蝶。
李泰从书房出来,听下人说遗玉正在大厅,指派了阿生出去做事,带着副总管孙得来找过去,一进门就现屋里气氛僵着,平彤平卉看见她来,便往边上挪开,跪立起来朝他行礼。
“王爷。”
听见这声,一群侍女也都回过头,或是带笑或是紧张地猫了腰,“奴婢们参见王爷,王爷安好。”
遗玉就看见她们脸上,自然没错过那容依和容杏眼中的几分雀跃和脸上的羞怯,听她们比起刚才问候自己明显娇滴滴起来的声音,又想起来她们“魏王帐中人”的身份,再看那一样的蝶钗,胃里一阵痉挛。
孙得来这宦官在梁柱下头垂眉顺眼的立好,李泰径直走到遗玉身边,他人高腿长,没脱靴子坐上红木台也能与她邻座,看着她明显走神的脸,问道:“想什么?”
遗玉吸了口气,生生压住那股恶心劲儿,扯着嘴角对他摇摇头,“没事,刚走了会儿神,你忙完了?”
知她这憋话的毛病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改的,李泰没再追问问她,侧头看一眼平彤,“怎么了?”
“回王爷的话,”平彤正要答,见遗玉扭头冲她使眼色,犹豫一下,强咽到嘴边的话,闷声道:“是没有什么。”
她们主仆俩一口同调,李泰却没就这么算了,掉头看着下头一群人,“你们说。”
八名侍女也是纳闷,陈曲几人诺诺出声道:“奴婢不知。”
那边王府几个大侍女里有人挑了头站出来,婉声道:“回禀王爷,奴婢们是来给主子问安的,王妃前头赏了奴婢们几件玩意儿,转脸就恼上了,奴婢们也不知王妃这是怎么了。”
也是巧了,说这话的正是那个戴了蝶钗的容杏,这还当着遗玉面前就敢这么上眼药,主仆三个都是聪明人,如何听不出来她在暗指遗玉喜怒无常。
这便叫遗玉皱眉,平彤黑了脸,平卉瞪了眼,捡这时候,李泰又问了平彤平卉:
“是她说的这样?”
若论心术,这整个王府里的人口加起来也敌不过一个李泰,两句话就撩了她们开口,平卉沉不住气,拎着裙子“噗通”一声就当李泰面跪下了。
“求王爷做主。”
遗玉劝道:“平卉,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平卉却不听她,直不楞登地跪在那里等李泰的话。
“说。”李泰道。
“奴婢知道,我们家小姐无依无靠,嫁到王府来是高攀了,可再怎么也是这府里的主子,是该当被敬被重的,但是奴婢明眼瞧,这府里是有几个人当我们家小姐是主人的,小姐说话还不抵个奴才管用,新婚里就有人敢穿了红鞋来冲撞我们小姐,”平卉酸涩道,想着遗玉前几日不眠不休地忙碌,脑里浮出那天早上她从梦里惊醒的可怜样子,没说几句就红了眼睛:
“小姐不同他们计较,就被当成是软性儿捏,这才没见几天工夫,就、就连个下人都能同我们小姐一样穿戴了,这不是糟践我们小姐么”
遗玉心里有几分烦闷,就垂眼盯着裙面上的莲图没再吭声,没见身边李泰打量她衣物,也没见那容依看看她姐妹三人穿戴,便上前来,怒对平卉道:
“平卉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可是在指桑骂槐地说咱们几个?容依妹妹那天是穿错了红鞋,可也不是故意为之,王妃是主,奴婢们是仆,哪里有胆子糟践主子,硬要把这莫须有的罪名往我们头上扣,我们可是不依,王爷,”容杏委屈地轻叫了一声,便也是扑棱跪倒在地上,“奴婢们自宫里就侍候在王爷身边,建府到现在也有七八个年头,哪里受过这种冤屈,求王爷给奴婢们做主。”
“求王爷给奴婢们做主。”有这容杏打头,容依紧随其后也跪下,其他两人迟疑了片刻,却是没有动弹。
“你还有礼了?”平卉一眼瞪过去,“你们都让人抓了两回现行,还敢狡辩,那你说,你头——”
“平卉”遗玉喝斥一声,打算了平卉的话,转头去对李泰道,“殿下,您且先去吃早点吧,这里交给我处理就好。”
“王爷,王爷您可不能走,您若走了,奴婢们还不知要被王妃打死成什么样呢”说这话的,自是那天挨打后怕的容依。
遗玉真真是觉得同这几个下人计较是丢了份子,但听这句话,纵是个泥人也被逼出了三分火气,试问有哪个女子愿意旁人在她心上人面前诋毁她?
“平卉,别跪着了,去把卢东找来,你直将这里的事同他说了就行。”魏王府藏在皮子底下的一笔烂账,择日不如撞日,她今天就翻出来让它晒晒太阳。
“是。”平卉又瞪了地上跪着那两人一眼,也拎着裙子小跑走。
见她出了屋,遗玉又转向李泰,正愁着怎么把事情同他解释,他就突然抬了手在她脑后一拂,再收手时手上赫然就多了一件东西,不是那惹事的蝶钗,又是何物
“殿下?”遗玉一愣,看他面色如常地把玩那支红蝶。
“孙得来,去把人都叫来。”李泰的声音不冷不热,叫人听不出喜怒来,可遗玉就是知道他这会儿心情不好,很不好。
老太监打了个揖,腿脚利索的小跑出去,容依容杏等人也是看见了被李泰拿在手上的那支红蝶,一怔一愣,当是变了脸色,容杏慌张地伸手去摸了脑侧,一碰到那蝶身,便是一颤,眼珠子来回转动,使劲儿一咬嘴唇,垮了脸,跪着上前两步,对着李泰哀声叩头道:
“王爷恕罪,奴婢当真不知这钗是同王妃重样的,只是前月同容依妹妹到内务衣局去查看,奴婢瞧着这钗好看便收了,半点不知这与新王妃备的物件一样,若要知道,奴婢是万万不敢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