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公公连一声也不敢吭。
“你等我回府再说,能死了不成?”浮光长公主眼角吊起,面目狰狞。
薛公公“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连连磕头,声音也变了调,尖得像被掐住了脖子的母鸡:“奴才罪该万死——”
浮光长公主见他跪在自己脚边,气没消,反而火焰似的噌噌直往上窜,抬起右脚来重重一下踹了过去。可虽然用了劲,她力气终究不足,一脚过去,正中薛公公肩膀,却并不十分疼。薛公公心中当即就冒出不好两字来,连忙“哎哟”一声,将身子一歪,就地倒了下去,嘴上依旧不停,“奴才知罪,知罪”的说个不休。
他声尖,又爱拖长音,据说早年是唱戏的,说着说着就不由自主带出了点戏腔来。浮光长公主便嫌他吵,抓起手旁的汝窑茶杯就想摔过去,然则手才扬起,她便听见薛公公伏在地上,带着些微哭嗓道:“公主息怒,奴才有一要事要禀。”
浮光长公主微微一愣,放下了手中茶杯,道:“说!”
薛公公便立即将头抬了起来,放轻了声音说:“小旗子说,那半山寺里的戒嗔和尚前些时候同他提了一个人,让他回来禀报给奴才,再拿定夺……”
他说得慢,连已经被他杀掉了的小太监也拿了出来说,浮光长公主就听得不耐烦起来,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催促道:“啰啰嗦嗦的,拣了要紧的说!”
“是是。是那戒嗔和尚在半山寺里见着了个人,是个小丫头,约莫十岁出头的模样。”薛公公被她一催,激灵灵打个寒颤。急忙加快了语速,“据说生了双异瞳,一黑一蓝。”
浮光长公主闻言,霍然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薛公公:“是个生了异瞳的丫头?”
“正是!”薛公公见她面上神色渐渐放松下来,也跟着松了口气,胆色足了些。
这时候,浮光却忽然眼神一变,急切追问道:“人呢?”
言罢,不等薛公公回答,她开始急躁地原地来回踱步,一面又抬起手来置于嘴边。啃咬起了养得水葱似的指甲,喃喃自语着:“异瞳异瞳……这可罕见得紧,得此一个必然可顶旁的十余个……”
薛公公听得真真的,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来:“回公主的话,这人如今怕是……”
“怎么了?”浮光长公主将手一收,眼睛一瞪,从齿缝间挤出话来。
“这人……不是寻常丫头……”
浮光闻言。忽然一把蹲下了身子,双手用力地抓住了薛公公的肩膀,长长的指甲几乎要穿透衣衫刺进他的肉里:“你若再吞吞吐吐的说话,我便命人宰了你喂狗。”
“奴才不敢!”薛公公跟了她许多年,自然知道她的脾气,驸马爷怎么死的,他可还记得清清楚楚,是以薛公公当即不敢再犹豫下去,“据那戒嗔和尚所言,这异瞳小丫头是连家三姑娘身边的人!”
浮光长公主手一缩。皱起了眉头:“连家三姑娘?阿九?”
薛公公点头如捣蒜:“正是云甄夫人最喜欢的那一位侄女。”
“是她的婢女?”浮光眉间的川字愈深邃。
“奴才不知。那戒嗔和尚也并未弄明白。”
“既不明白还不快些让他去弄明白了再来回禀?”浮光长公主听得这话,顿时大雷霆。
薛公公欲哭无泪:“公主您忘了,那半山寺如今已被翻了个底朝天,戒嗔更是早早下了大狱。纵是想弄明白也无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