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话?训的什么话?”冯霁雯问道。
“说是小舅爷没跟大爷好好说话了。”小仙笑着讲道:“这会儿正一边儿训着小舅爷,一边儿说着大爷的好儿呢——”
冯霁雯听了便笑。
舒志这小子冥顽不灵的很,对和珅抱了一肚子偏见,任凭她软硬兼施都不好使,长久以来别说是跟和珅好好说话了,纵是喊句“姐夫”,也多是木着一张脸。
祖父这话训得该。
“那大爷呢?”冯霁雯又问:“也去了二爷院子里?”
“奴婢倒没见着大爷。”小仙摇了摇头:“不知去了何处。”
冯霁雯刚要再说些什么,却听得守在外头的小茶来禀,道是大爷回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身着藏蓝色直裰的和珅信步走了进来,俊逸的面庞上挂着如沐春风般的笑意,再见到坐在堂中的冯霁雯之时,更是有增无减。
“夫人。”他笑着唤了一声,在与冯霁雯相邻的位置上落座下来。
冯霁雯将他打量了一番,确定他未有吃醉。
上回他刚得了擢升的旨意之时,拎了两坛子酒去了英廉府,跟祖父二人吃得烂醉的情形,她至今想起来尚且还觉得‘心有余悸’。
“回头夫人让下人暂时先将东跨院收拾出来。”和珅接过丫鬟递来的茶,一面与冯霁雯温声说道。
冯霁雯疑惑地问道:“收拾东跨院作何?”
难不成家中要来客人长住吗?
“留给丁先生与钱先生暂住。”
冯霁雯更是讶然。
这回不及她开口再问究竟,和珅便道:“如今我任刑部尚书,却仍要兼管着内务府广储司,另一头还有崇文门的税关,这些都是马虎不得的细差事,更别提是追剿肃清白莲教余孽的圣谕了——如此种种,纵然我有三头六臂,想要一一顾及到,确也并非易事。”
加之眼下正值刚接手之际,最是疏忽不得。
冯霁雯听到此处,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果然紧接着就听和珅讲道:“故而我打算招丁先生与钱先生暂住家中,帮我理事。”
冯霁雯方才已猜到他的用意,但真正听他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意外。
这意思显然就是要聘请丁子昱和钱应明来做幕僚了。
招幕僚并不是什么新奇之事,京城内外各省各藩大小官员,谁背后还没一两个出谋划策之人。
出谋划策和珅兴许用不上,但一些琐碎杂事公务文书堆积起来,确也非他一人能够忙得过来的。
可真正让冯霁雯不理解的是……“丁先生心思缜密,学问渊博,人也宽厚,倒是个可用之才。可钱先生的性子,恐怕多少有些误事吧?”此处没有外人,她也不避讳自己的看法。
她并非是对钱应明抱有偏见,而是就客观事实而言。
不光是冯霁雯,一旁站着的秦嫫跟几个丫鬟也觉得招用钱应明乃是‘下下之策’。
和珅却笑着道:“俗话说得好,物尽其用,各取所需——钱先生的性子是烈了些,为人又十分固执,难以听取他人的意见,但他身上自也有旁人没有的长处,恰好能与丁先生互补长短。”
他用人自有他用人的道理。
钱应明处事虽过于强硬,但此类人一旦为你所用,必然会尽心尽力,绝不含糊,且绝不会在私下同你玩心眼儿,使手段——因为这是他所不屑的。
说来说去,还是一点——知晓根底之人才能用得安心。
冯霁雯思索之际,又听他补了一句:“之前我倒也未想到要请丁先生与钱先生,还是上回同太岳父说起此事之时,经了他的提醒。”
冯霁雯听得一愣。
祖父也觉得钱应明可用?
一个是心眼儿多的使不完,一个是在官场上混迹多年不倒的‘老油条’,既然这俩人都说没问题了,那她这个外行人也就不表什么意见了。
是以冯霁雯只问道:“那丁先生二人都答应了”
丁子昱会答应她不觉得有什么,但钱应明是怎么肯低下这个腰来的?
“方才刚在外书房跟他们谈过,钱先生起初有些犹豫,但后来在丁先生的劝说之下,便也点头了。”
钱应明如今的生活极为窘迫。
他的‘名声’早在告御状之时便传开了,要想遇到第二个如和珅这般肯用他之人,放眼京城只怕无异于痴人说梦,更遑论和珅如今已是官居一品,非寻常官吏可比。
开出的酬劳自然也是钱应明目前所无法触及的。
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情况是真实存在过的,但如今问题的关键在于,他已经要被现实‘饿’的直不起腰来了。
而和珅所给他的,远不止是填饱肚子这般简单。
钱应明自然也有着自己的考量。
科举落榜之后,他常常在想,还有什么别的途径能够让他尽快达尝所愿。
倘若结果相同,那么他不介意换一条路走过去。
因为这件事,他非做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