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走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刃上,唯恐下一刻钱沣便将她喊住。
方才所言,不过是抓住了他的弱点,努力放大他的内心自我谴责般的挣扎而已,她知道这本是兵行险招,也不确定他的犹豫不决更容易倾向于哪一边。
但有这个空子让她钻,便是天大的幸运了。
至于他的最终选择,她无意也无能力再过多干涉。
永琰派去接应她的人,早等在了内宫门外。
冯霁雯随他一路不作停歇地赶往了阿哥所。
“十五爷,这是您要的宋纸,奴才给您带回来了。”
永琰放下手中茶碗,抬头说道:“回来的正好,且送去书房,我恰好要练字。”
“嗻。”
永琰起身朝着书房而去,先前一直伺候在堂内的一名太监多看了那手中捧着宋纸的小太监几眼,待他跟着永琰的身影一道消失了,适才一副随口问起的语气道:“柳公公,这是哪一个?怎瞧着这般眼生?可是新来的?”
“毓秀宫里过来的,这阵子十五爷身边儿不正是缺人儿么,七公主便挑了个老实谨慎的遣来暂时伺候着。”先前领人过来的柳公公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
太监闻言了然点了头,眼底狐疑渐渐散去,笑称了声:“瞧着倒白净。”
柳公公不露痕迹地拿余光瞥了他一眼。
“皇上现在何处?”刚进得书房内,冯霁雯便连忙问道。
“皇阿玛此时在养心殿。”见冯霁雯要接话,永琰又补充道:“早朝散后,皇阿玛又召集了大臣议事,此时养心殿内大臣聚集,倒不是个好时机。”
自先太后崩逝以来,天子一直未有早朝,大小国事已是堆积如山,乾隆为加急处理,这才召了群臣前往养心殿。
原先冯霁雯他们的计划是于私下求见圣驾,由于敏中亲口供出景仁宫与金简的种种罪状,除放手一搏求得生机之外,还欲给天子留下足够的处置余地——此事牵连皇家颜面,为顾及天子喜恶,将最终的决策权交由到乾隆手中是她与永琰共同商议的结果。
“可眼下等不了了。”冯霁雯皱眉道:“只怕景仁宫下一刻便要再有行动。”
在这宫中,永琰势微至极,她更是等同羊入虎口,片刻都耗不起。
永琰低头思索间,乍然看到了她左手手腕下的一片鲜红,显然是从袖中刚淌出的鲜血。
可她竟好似全无察觉。
不消去想,也可知她进宫之行必是遇到了阻碍。
永琰递去一方绢巾,无声提醒。
冯霁雯接过擦拭血迹,随后将绢巾塞入袖中,按在伤口处止血。
钻心的疼痛感让她的心跳一阵阵加速,可她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上一下。
若论疼,为护她而生死不明的韶九、挡在她身前替她生生受了一刀的小醒,还有刘全……他们必要比她疼上百倍不止。
见她眼底一片决然,永琰眉头一紧间,又听她问:“于大人可入宫了?”
“于大人此时也在养心殿内。”
“那便是了。”冯霁雯低声自语般说道:“……既如此,眼下也由不得再去挑三拣四地寻什么时机了。”
这么多条活生生的人命都要没了,还有什么理由去顾虑皇帝的颜面和感受?
这种东西不过是在条件允许的前提下拿来示好卖乖的伎俩而已,而既然失了条件,自然也顾不得彰显这些过于周全的忠心了!
养心殿……她现在就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