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婵偏过脑袋避开回甘的手,继续瞪着丁瀛。
丁瀛被苏妙摸得舒服地眯起了双眼,露出了小猫似的愉悦表情,过了一会儿,突然冲着苏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猛地扑上来,扑进苏妙怀里,用一颗漂亮的小脑袋在苏妙怀里拱啊拱,想让她再多喜欢他一会儿。这虽然是一个傻孩子,却本能地清楚谁真心喜欢他谁讨厌他,像他这样的孩子很难碰到真心喜欢他的人,苏妙是真心喜欢他,心思单纯的丁瀛自然也开始真心地喜欢了她。
他小猫似的在苏妙怀里撒娇,这一下回味的脸却黑了,虽然对方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还是一个傻孩子,可这绝对不是理由!
回味从后面揪住丁瀛的衣领子,把他从苏妙怀里拎起来。
丁瀛恼了,哇哇大叫起来,拼命挣扎。
“你干吗欺负小孩子?”苏妙无语地道了句,已经舀了小半碗茶羹递过去。
丁瀛一见茶羹盛好了,挣扎得更欢。回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松开手。丁瀛立刻奔过去,夺过苏妙手里的碗,如获至宝般地大口吃起来,却因为茶羹太烫,烫的呲牙咧嘴的。丁芸好笑,上前去接了来,先是对苏妙道了谢,而后将茶羹吹凉,一口接一口地喂弟弟吃下去。
丁瀛直挺挺地站着让他姐姐喂,每一次都把嘴巴长得大大的,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小弟妹,来,给二哥也尝一碗。”回甘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地说,又扭过头笑眯眯地问,“文王殿下也来一碗?”
梁敞显然对苏妙做的茶羹散出来的清新悠然的味道十分感兴趣,一直远远地盯着苏妙手里的茶壶瞧,这会儿被回甘问了句,顺水推舟,笑着说:
“那就有劳苏姑娘了。”他说这话时官派作风十足,颇有“我就是想视察一番”的感觉,可实际上他越是在嘴上说“我只是想视察”,苏妙越是能感觉出来他十分想吃。
茶壶不大,将最后一碗盛出来递给梁敞的护卫,梁敞的护卫又敬给梁敞。
苏妙一抬眼,却见坐在对面的佟染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没有你的份。”她直截了当地说。
“我没想吃。”佟染说,说着,却仍在看着她,好像在研究她似的,让苏妙的心里一百个不爽。
回甘见回味重新落座,笑嘻嘻地把碗递过去,热心地问:“只有两碗,要不要二哥的给你吃一口?”
回味在碗里瞅了一眼,淡淡地道:“茶羹牛肉,我吃过。”
“原来是叫‘茶羹牛肉’。”回甘长眉一挑,没有去计较回味对他“炫耀”,收敛起笑容,他低下头望着手中的白玉瓷碗。
厨者的五感最为敏锐,这碗端在手里,他就已经隐隐地嗅到了一股让他觉得奇异的香甜,不是普通的茶香,这茶香与平素泡出来的茶汤相比幽淡了许多,也绵柔了许多,少了茶叶特有的涩味,泛着一丝仿佛叩响了心门的甘甜。
这一道唤作“茶羹牛肉”,实际上应该算作一道羹,舀起一勺放入口中,那滋味很奇异,很特别。豆花的爽滑、牛肉的纯嫩、茶汁的幽淡、麦糖的回甘,每一种味道都是独立的、鲜明的,特色十足的,然而当这些味道被由泉水烹煮出的茶香融为一体时,又是奇妙的和谐融洽。豆花和牛肉都恰到好处地浸入了茶香,茶汤本身虽然已经被巧妙地滤去了涩味,但还保留了茶叶本身的一丝清苦,这苦味不浓、不重,纯粹的微苦,正是这一抹微苦升华了已经融化于羹汤中的麦芽的甜味,这一丝甘甜随着茶汤的一同渗透入味蕾,带给人的是一种令人指尖颤的振奋感觉。
豆花已经没有了干吃时的豆腥味,没人能想到这豆花竟然可以和龙井茶同煮,也没人能想到百两银子一两的龙井茶中放入了牛肉粒烹煮出来的味道竟然会是如此的和谐悦人,嫩豆花混合着醇美的牛肉流畅地滑过舌尖,鲜美的肉味与纯澈的豆花交融在一起,竟然糅出了极动人的味道。清香中泛着清澈,清澈中隐着鲜美,鲜美中含着微苦,微苦中漾着回甜,层层叠叠,融洽柔和地漾在味蕾之间,就仿佛置身在一片翠绿之中,无论是视觉、嗅觉还是味觉都是能够慰藉人心的纯粹的翠绿色。独自一人被纯粹的翠绿四面包围,惬意地享受着片刻的安宁,片刻的幽静,片刻的和平。那祥和的时间显然是短暂的,但是那一刻在人的内心深处却足以成为永恒。
这并不是一道冲击性极强的至尊美味,但却是能够在食客的心中留下虽轻浅却永恒的烙印的美食。
回甘敛起笑容,凝眸在手中的瓷碗里看了一会儿,忽然浅浅地勾起唇角,说:
“这是小弟妹自创的菜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