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苏云岫也敛了笑意,冷笑道:“错看?我苏云岫何需你的正看?好端端寻上门来,不是欲夺人子嗣,就是栽赃陷害,要不然便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斥责,我苏云岫是欠了你林家还是怎么了,就得生受你这腌渍气不成?至于无辜,”苏云岫自榻上坐直了身子,冷冷斜睨着他,掩面笑道,“原来,我苏云岫救人无功反被害,含辛茹苦养育我儿却又遭人觊觎,一桩桩,一笔笔,居然还称不上一声无辜哪。”那一声“无辜”,说的是抑扬顿挫,婉转流连,微微偏头一眼,眉眼轻挑,似嘲非嘲,似讽非讽。
苏轩也是气极,几步走到近前,怒冲冲地反驳道:“家母为人如何,你了解几分,知晓几分,怎能如此妄言?还道不寻晦气,那眼下这又算是什么?”
“这如何能算?”还未等林如海开口,苏云岫已是一声嗤笑,慢悠悠的语调,却毫不掩饰当中的冷嘲,“没准,在咱们这位林大人眼里,这不过是苦口婆心地劝阻,拯人于水火的义举呢。只可惜,摊上我这么个冥顽不灵的,委实白费了林大人一番好意,实在是对不住了。”说罢,竟还真起身朝他福身一礼,一脸的歉然,气得林如海眉棱骨乱跳,只觉怒意盈天,几欲滂沱而出,所幸心中尚余几分理智,只夹怒地丢下一句“好自为之”,便拂袖而去。
苏轩恨恨地瞪着他离去的背影好半天,又气了好半响才缓过气来,扭过头看着苏云岫,神情略带几分迟疑。
苏云岫略一思索,便知他在想什么,正色道:“此事,当与我们无关。为娘与你秦叔叔商议之时,却不曾将淮扬算计在内。”停顿片刻,又摇了摇头,“以你秦叔叔的心思,断不会横生这枝节,更不会将时间空耗在旁的地方。”想起他不知多少次劝过自己,事有轻重缓急,当前首要的是了却苏轩之事,若说他忽然谋算淮扬,她是决计不信的。可究竟出了何种变故,让林如海这般失态,她却也猜不透了。
此刻的林府却不知远在千里之外的松江有过怎样的纠纷,怎样的猜疑,当然,倘若真的知晓,眼下也是无心无力,自顾不暇了。
前些时日,刚得知苏云岫母子之事,贾敏心中晦涩痛楚,便趁着往贾府送清明礼的机会,悄悄捎了封书信回去。这一日,便听门房来报,说是荣国府的回礼到了,便连忙让李嬷嬷去把来人请进屋里说话。
此番过来的却是贾母跟前的心腹柳老三,柳老三是贾府的老人了,娶的又是贾母的陪嫁丫鬟,在贾母面前也是有头脸的,没想到这回贾母竟然差了他亲自过来。贾敏心里暗忖,面上却极和善地招呼李嬷嬷搬了矮凳过来:“却不料竟是你亲往,快坐下说话。母亲可好?兄长可好?府里一切可安好?”
柳老三连忙告了谢,方挪了半个身子坐下,道:“小姐放心,老太太和老爷都极好,也极挂念小姐的身子,让小的带话给您,请您多爱惜自个儿身子。临行前,老太太特意唤了小的到跟前,细细叮嘱了一番,让小的路上经心些,还特意写了封信让小的亲手转交给您。”说罢,从袖管里小心地摸出一封信,双手递出,交由李嬷嬷转呈。
信封上封了漆,贾敏心中微动,攥在手心也不拆,只道:“母亲可还有旁的话捎给我?”
柳老三四下里看了看,见旁的丫鬟都在外间,离得极远,应是听不到里屋的说话,这才悄声道;“老太太叫小的带一句话给小姐,说是请小姐放心,往后再不会有烦心事了。”
“哦?”贾敏奇怪地应了一声,心下不解,却没再往下追问,只温声说了一会话,便让李嬷嬷送他出去。待人走后,这才小心地拆开信细读起来:
吾儿不必挂心,安且顾念己身为要,苏家之事,吾以遣人往钱塘,不日便有捷讯传来,定不再有歹人掣肘吾儿……
贾敏只觉薄薄信笺重如千钧,一个个墨色的字如同狰狞的血口,朝她咆哮嘶吼,心口揪拧成一团,叫她再喘不过气来,整个人更是瘫软了下来,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忍不住闷闷地喘咳起来,越咳,越觉得憋闷得厉害,整个胸口似乎都被锤子狠狠砸过,终是忍不住,“噗”地吐出一口污血来,只觉眼前一黑,便再没了知觉。
李嬷嬷刚送完柳老三,一过门槛,却看到贾敏倒在地上,连忙疾步冲了进去,看到地上的一团血渍,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地朝屋外喊道:“快来人,来人,太太晕过去了!”一面喊,一面俯身去扶,眼尖地看到她手里死死攥着信,心中咯噔一下,还未细想,便听屋外纷乱的脚步越行越清晰,连忙把信揣进自个儿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似乎有亲也猜到是贾母的手笔,嘿嘿,这叫什么来着,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