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庆寿宫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华芙在庆寿宫门口久候,看见舒娥,忙迎了上去,笑道:“美人在里面这许久。”
舒娥看了华芙一眼,点了点头,却不说什么。
“大宴快要开始了,美人先回永安堂换了衣服,还来得及去看看尚才人。”华芙说道。
舒娥闻言不由得蹙起了眉头,垂首不语。华芙见状,忙关切道:“美人可是身子不适吗?”
舒娥抬头看着华芙,片刻,方才缓慢说道:“华芙,你定要与我生疏了吗?你我曾经互剖心声,我亦对你赤心相对,可是为何独独是你,定要以‘美人’相称?”
华芙看着舒娥的双眼,默然片刻,方才轻轻说道:“美人二字,娘子听来可是有些刺心?”
仿佛是深埋的井底里的一双眼睛一样。因为一直深深掩埋,所以习于黑暗,竟是分毫见不得光。可是华芙忽然撬开了井口重重的大石,忽然有一丝阳光漏进井中,那一丝明亮带来的,便不是照亮黑暗的光明,而是对这双眼睛的刺痛。
舒娥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可是一时站立不定,又退了一步。
华芙的话,太过直接,直接地让舒娥去面对心中的这个问题,这个被舒娥强自压抑的问题。
“是的,刺心。”舒娥平息了心绪,淡淡说道:“因为华芙,竟然也与我生疏了。”
还能说什么?即便直接面对了自己心中的问题,此时此刻,还能说什么?
同时下达的两道圣旨,第一道是“舒美人”,第二道,才是“马前都指挥使”和“麟州县君”。
这,算是皇上的一点小小的,要挟吗?
不接受舒美人的封号,就意味着,不能从全公公那里,知道三少爷的消息。
可是,那毕竟是一个好消息。它及时阻止了曹府上演李代桃僵的戏,也即是及时阻止了曹府上下临悬崖、履薄冰,也即是保全了曹府上下不会因为这件婚事而日后受到什么牵连。
况且,舒娥亦不会忘了,兵戈铁马,遍地黄土,是谁驱入了党项人的大军,是谁揽着自己坐在马前,是谁用手臂为自己挡箭。
念及如此种种,舒美人,不过是个迟到的封号罢了。与皇上的这一段缘分,起于今日,已然是辜负了皇上的心思。
所以,舒娥还有什么值得刺心的?没有了,一点都没有的。
华芙看着舒娥波澜不惊的双眸,微笑道:“如此,华芙总算可以放心了。”
舒娥略带惊讶地看着华芙,“华芙,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我知道您会一心一意对待皇上的。”华芙似乎答非所问,“以后,就叫您娘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