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初期的杀戮之后,兴化城内安静了下来,这座不大的小县城在淮军破城之后人口就少了一千多。
有死于守城,有死于追逐,有死于破门,有死于顽抗。
从守城的角度,攻城的是贼兵,绝非正义。
从攻城的角度,守城的逆贼,更无正义。
双方,都是对的,也都是错的。
是非公理,在这个时代是奢侈的。
谁活着,谁才是对的。
误杀难免,该死的,不该死的,一切都过去后,城中很是安定。
去县衙的路上,不时有降兵推着装满尸体的马车往城外运,这些善后的事他们不做谁来做。很多大宅子的门口都有马车,里面的降兵不断的往车上搬着值钱的物计,很多金银手饰都沾着血。
这些场面甚至没能让陆四停留一步,整个县城的街巷都是拖了一路的血迹,城墙上更是遍地血泊。血腥味起码得明天才能散干净。
“都督,他们贴红纸做什么?”
赵忠义看到有不少降兵拿着红纸到处张贴,这令他十分不解。
“清算。”
陆四的回答只有两个字。
兴化知县宋泰是死了,县衙下面六房的人却还有不少活着,这是陆四给刘定生下的命令,因为他需要活口。
乡下作乱的地主士绅和兴化城肯定有联系,这些联系又不可能由宋泰这个知县一人单线掌握,那么下面的人必然知道,并且恐怕有不少联络都是六房的人在负责。
突破口便在这些人身上,撬开他们的嘴就能知道到底是哪些人在外面煽动百姓对抗淮军。
陆四可没什么心情在公堂上问案,所以兴化县衙六房活着的书办都被带到了衙门口。
兴化县衙也破的很,看上去怕是有五十年没修过的样子。
客不修店,官不修衙。
衙门口同样有血迹,是先前刘定生的人攻入衙门时造成的。
望着这帮吓得身子都僵硬,头不敢抬的明朝“事业编”人员,陆四不禁有些感触,如果不是他的长刀更锋利,这些人才是兴化县实际的统治者,盘根错节如同千年老树一般将手中的权力运用到极致,以致有流水之官,不倒之吏的说法。
当中谁有功名,谁没有功名,陆四懒的问,直接拿马鞭在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穿儒服的中年人肩上点了一点,道:“我想知道城外与我淮军对抗的那些是什么人,都藏在哪,你能不能给我说说?”
中年男人是刑房的江先生,秀才功名,刑房这个差事权力很大,因为要管票案、勘验、堂审及县牢诸事,百姓到衙门打官司,他这个刑房可是两家通吃的。如果要给一县官吏排位子的话,江先生能排在前六。
不过江先生可能没有意识到站在他面前的究竟是个什么人,又可能正在想能交待哪些人,不能交待哪些人,或者外面闹的哪些人和他家有关系,哪些人没关系,反正就是交待也得分个亲近远疏,结果陆四等了好几个呼吸都没见他抬头。
陆四收回了马鞭,两个旗牌兵立时冲上前将江先生拖了出来,不等这江先生喊饶命或者我愿说,长刀已经落下,继而一颗双目还在圆瞪的脑袋滚在了众人脚下,引一阵惊呼。
“你来说。”
陆四随意的指了人群中一个在户房负责催比解运的年轻人,年轻人可能被刑房老江的脑袋吓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结果在众人的再次惊呼中,他的脑袋也被砍了下来。
无头的尸在地上不断的痉挛着,在兴化有“潘安”之称的年轻人面目扭曲异常。
这个死的真是冤,纯粹是吓坏了而非不肯交待。
两颗人头将其他人吓的是面无人色,呆若木鸡,这就算是公堂审案还要先上个刑具,拿有直接判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