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众人,年老的如铁拐仙,年轻的如郭宝芒乃至李庚,年纪有差距,阅历也有高低,但毕竟都是一方武林精英,断不至于连本地新任的节度使都不知道。只是虽然闻名,却都知道这个新任官迟迟不到任,颇为神秘,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了凉州,更不知道今日他从哪里窜出来的。
趁众人愣神的功夫,傅金水拉着孟帅,先骑上了一匹军马,又指挥人牵过姜期他们的马匹,一起列到队伍当中。至此,几人的危机也算解了。慕容佳颇为惶恐,姜期神色自若,隐藏在傅金水身后。倒是小鸿饶有兴趣,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
孟帅拍了拍胸口,心中很是高兴——既然他都表明身份,走马上任,终于把这一串连环套一样的事件解脱了,他也没脸住在自己家里了吧?
他们这边解脱,郭家和八仙剑派各怀忐忑之心,郭家还罢了,一向是本地豪强,跟官府也有比较深的关系,谁来了都是孝敬,现在见面是有些尴尬,但郭宝芒也应付过不少官儿,倒也不怯场。而另外一边,八仙剑派就没那么轻松了。
八仙剑派现在是带着兵刃来,明火执仗的,虽然说武林和官府是两道平行线,但越是强力的官府,越是反感乱禁之侠。而甘凉道节度使姜廷方就是以控制严厉的闻名的,谁知道这个新刺史是什么作风?
场中沉默了片刻,领兵的校尉叉手道:“启禀使君,现两伙乱民私斗犯禁,请使君示下,如何处置?”
这校尉也摸不透傅金水的意思,因此用了比较中性的词,没扣什么“逆贼”、“强盗”之类的大帽子,是杀是放,或者其他处置,尽有余地。
傅金水在下面时也是有说有笑,但到了军队之前,双眉倒竖,英气勃,更带着十分的冷峻,道:“看起来,缴械。”
校尉朗声道:“是。”一挥手,队队兵士从弓箭队后出来,校尉道:“你们给我听了,兵刃放在脚下,双手抱头,可保无虞。”
众人虽然见到强弓劲弩,深感威胁,但上头不表示,也不便自行决定投降。郭宝芒眼珠一转,忙道:“郭家弟子听从使君吩咐。”话一出口,只听当啷当啷声响,郭家弟子纷纷将兵刃放下。
铁拐仙虽然自视甚高,却也知道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说到底八仙剑派在凉州,没到遗世独立的地步,当下就要举手,让弟子暂且缴械。
哪知道他刚刚举起一只手,郭宝芒从人堆里冲出,当先上前行礼,叫道:“使君,在下有重言禀告,凉州境内有人明火执仗,杀人造反!”
铁拐仙等三人同时大喝道:“你要恶人先告状?”吕祖仙更是手中一掐剑诀,就要一剑刺出,给他个透心凉。
郭宝芒身边有人立刻挡住吕祖仙的去路,那校尉也喝道:“使君当面,谁敢无礼?”
傅金水面如磐石,不动分毫,郭宝芒站直了身子,道:“使君,你看到这样的情形,就该知道谁要杀官造反了吧?八仙剑派早有反意,他们要在沙陀口自立称王,不把刺史府乃至都督府放在眼里。”
吕祖仙闻言脸色一沉,手指轻轻一抖,三尺青锋斜斜向下,蓄势待。
傅金水冷冷道:“有什么证据?”
郭宝芒指着远处天边,道:“使君请看,那火焰,就是八仙剑派放的!被焚烧的就是靠山镇。那镇甸足有三五百人家,一二千人口,被他们付之一炬。如此伤天害理,简直令人指!其他劣迹您一打听,都是车载斗量!沙陀口人苦八仙剑派久矣,还望使君做主,倘能除此大害,您就是万家生佛!”
孟帅暗自纳罕,心道:刚刚怎么不知道,这小子口才如此便给?这刁状告的很有范儿啊。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还是谁指点的?
吕祖仙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倒是旁边铁拐仙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吕祖仙缓缓点头,手却一直保持着长剑将出的姿势。
傅金水道:“你说的这些,都敢担保是真的?”
郭宝芒道:“我以郭家本地的名声保证,句句事实。况且这么多人都是人证,别说别人,您几位......哦。”正要把傅金水扯进去,他身后的幕僚一拉他衣服,他就闭上了嘴。
傅金水道:“好,带回府中,问清楚叫他画供。”两名士卒立刻上前,拉住了郭宝芒的衣服。
郭宝芒一惊,这分明是拿他当犯人对待了。凭他郭大少爷的面子,从没有哪个太守对他如此无礼,就是到太守府,也要担上一个“请”字。这新刺史脸色可是不对啊!
然而事已至此,要说翻脸或者改口,势必不可能,他要作,前面闪亮亮的箭头也不给他机会,当下急中生智,试探道:“还要带其他人证么?我这个几个从人也是证人,理当跟我一起去。”
傅金水目光扫过一直在他背后出主意的幕僚,神色不动,道:“好,你还有你身后那三个,四个人一起跟我回去。你——”他又随手指了一人,在郭宝芒身后也算随身,“去告诉郭堡主,他大公子牵涉到两件大案,要在刺史府好好交代一番,勿念。郭堡主倘有空闲,也可到刺史府叙话。倘若抽不出空来,只管在家养养他的老精神。大公子在舍下交代个一年半载,自然也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