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奥里吉终于在爱人的怀抱中闭上眼睛,合唱声响起,戏剧渐渐落幕。
谢幕开始,《化蝶惊变录》的演员们纷纷登上舞台,接受观众们的掌声和喝彩。
但就在此时,泰尔斯从上往下看去,注意到了一位熟人:负责他的安保(或监视)事务,这几日里只要泰尔斯出宫门,便须臾不离王子身侧的卡奎雷警戒官。
此时此刻,昏暗的剧场里,卡奎雷躲在一处帘子后,跟另一位衣冠楚楚的观众交谈着什么,后者手舞足蹈,卡奎雷则时不时小心地回头张望,像是怕被人现似的。
泰尔斯皱起眉头,他站起身来倚住栏杆,装作要看清演员谢幕,实则呼唤狱河之罪,倾听卡奎雷的动静。
“我不明白,有什么事儿非得现在,非得在这儿说?”卡奎雷警戒官的声音有些不满。
“我倒是想在别处说!”
那位观众背对泰尔斯,但他的声音却让少年很是耳熟:“可是瞧瞧你,卡奎雷警戒官,飞黄腾达今非昔比了,哪儿还有空跟老朋友喝杯酒?可不是只能来这儿找你么?”
“我们早t不来往了!也没钱借你去赌,”卡奎雷语气冷漠,拒人千里,“我在执行公务,不管有什么事,都等我下班——不,轮班了再说。”
警戒官言毕转身就走。
就在泰尔斯以为这是哪位穷亲戚来找人借钱的戏码的时候,那位观众冷冷一句话,让王子的神经提了起来:
“迪奥普的案子。”
卡奎雷生生一顿。
地狱感官里,泰尔斯听见那位观众深吸一口气:“审判厅,包括警戒厅,他们要我做死者的辩护师。”
卡奎雷缓缓转过身来,语气谨慎:
“是么?那还是巧呢。”
辩护师……
泰尔斯想起了什么,瞬间认出那位观众的身份。
“巧个屁,他们要我……”观众呸了一声,“我看了卷宗,也查过那个欠债勋爵的法庭记录,迪奥普不是被他杀的,更不是入室抢劫死的,对吧?”
“那又如何?我们都知道你的本事,曼尼,把那勋爵的罪定死不就完了——他们找你不就是为的这个?”
被称为曼尼的人冷笑一声:
“别装了,卡奎雷,别人不清楚,我们可都知道迪奥普是做什么的!你肯定也从他那儿收过钱,对吧?”
卡奎雷一愣,紧张起来: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泰尔斯的眉头越紧蹙。
但曼尼摇了摇头:
“别担心,我不是来监督廉政的。但是听着,我前几天为了个案子,去找剃头匠的人买消息,结果听说,最近黑帮们很不安分,剑拔弩张……”
“嗐,瞎操什么心,一红一黑那两帮混子哪天不是剑拔弩张,只要他们安分守己,不蠢到打上街头,再交够份子——”
“不!你听我说!”
曼尼顿了一下,压低声音:
“血瓶帮里有两个家伙‘意外’死了,跟迪奥普死的时间很近……”
卡奎雷警戒官疑惑道:
“哪两个家伙?”
曼尼深吸一口气:
“我不敢说,我怀疑我只是想多了,我希望如此,希望只是我的职业病,但是,但是……”
曼尼扣住卡奎雷的手臂,把他向角落里拉近了一寸,仿佛这样就能把他们保护得更紧一点:
“看在过去我帮你写报告避祸,还帮你那几个闯祸的手下脱罪的份上,卡奎雷,你只要告诉我一句话,一句准话:杀迪奥普的人,究竟是不是……”
被称为曼尼的人紧张地伸出手,指了指上方。
在地狱感官的探知里,卡奎雷的呼吸加重了。
几秒后,警戒官板起面孔:
“听着,曼尼,也是看在旧情的份上:不该知道的东西,你屁都别问,就屁事儿没有。”
曼尼倒抽一口凉气:
“这么说是真的?该死,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么个案子有问题……”
“曼尼。”
“跟第二王子有关系,对么?公爵大人跟他势同水火……”
“曼尼……”
“但是他们大人物斗法,为什么要牵连我们……”
“曼尼!”卡奎雷呵斥他,声音很是严肃。
曼尼生生一抖。
“这样,你回家去,喝杯酒,躺一躺,干点开心的事儿,第二天起来照常工作,”警戒官的语气软了下来,他拍拍曼尼的肩膀,“想想你的儿子,你那还在乡下的老婆,还有父母……”
曼尼又是一抖。
他笑声勉强:“对,对,对,你说得对,卡奎雷,老伙计,我不能慌乱,我要保持镇定,我还有工作……”
曼尼颤巍巍地转身,汇入起立鼓掌的观众人潮中。
而卡奎雷警戒官面无表情,望着他的背影远去。
二层包厢上,泰尔斯握紧身前的栏杆,收回狱河之罪。
那个人——不久前在审判庭上,在泰尔斯和詹恩面前辩护的辩护师斯里曼尼——知道些什么,关于迪奥普的死。
思绪一起,少年看着人潮中魂不守舍的斯里曼尼,下意识地转向马略斯:
“托尔——”
但话说半截,泰尔斯注意到:怀亚,涅希,摩根,伊塔里亚诺,星湖卫队周围都站着翡翠城的人——从警戒厅的人手,到翡翠军团的卫兵。
更别提剧院里,四面八方站得严严实实的护卫。
比之前严密多了。
泰尔斯心有顾虑,不得不闭上嘴巴,对向他投来询问眼神的马略斯报以充满歉意的微笑,示意没有事情。
一张脸凑到他面前:
“你没在看谢幕。”
泰尔斯一惊,摔回座位:“啊!该死!希莱!”
王子吓了一大跳,不忿地质问不知不觉凑到栏杆前的塞西莉亚小姐:
“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但是希莱眯起眼睛,晃了晃手上一张巴掌大的画板:
“你真正在意的,是刚刚那个跟卡奎雷说话的人?”
什么?
跟卡奎雷说话的人……
泰尔斯望了望一层的斯里曼尼,惊异不已。
“你——”
“我怎么知道的?”
希莱看向一层:“你刚刚虽然盯着舞台,却像极了我小时候上课的样子——而等你回神的时候,目光先看向的,是卡奎雷和他的朋友。”
啊?
泰尔斯惊异地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
这家伙的观察力怎么……这么细?
但他还没想到该怎么辩解,就被希莱手上的画板吸引了:
画纸上,一个清秀的少年倚着栏杆远眺前方,却显得心不在焉,心事重重。
“这是什么?”泰尔斯傻乎乎地道。
“你的侧颜素描,”希莱晃了晃画板,上面的清秀少年随之来回震动,“在你刚刚装模作样地盯着舞台的时候——看,明白了?”
嗯,画得还挺像的?
泰尔斯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但希莱却刷地一下收回画板,像变魔术一样:
“抱歉,不是给你的!”
泰尔斯回过神来,皱起眉头:
“你怎么会这个?”
希莱耸了耸肩。
“所以,刚刚那个跟卡奎雷说话的人?他有什么问题?”
该死。
泰尔斯头疼起来。
“他是……应该是迪奥普一案的辩护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