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尔斯港往北有一座高出海面四十多米的海崖,当地人称之为赫加雷卡崖,从这里能够眺望斯特莱默以东、诺尔岛以北的开阔水域,天气好的时候,从这里不仅能够看到东岛,还能遥遥望见博罗伊岛的海岸线。
连日来风雨交加,夏树在海上可没少颠簸,如今阳光初现,整个人的感觉都轻松了很多。
“尊贵的王子殿下,以我在这里生活的所见所闻,法罗人跟大多数北欧民族一样热情、勤奋、坚韧,但他们并不好斗,也不喜好冒险,他们习惯于自由自在、不受约束的生活,哪怕物质条件相对贫乏也没关系。另外,他们的主权和民族意识并不特别强烈,只要尊重他们的生活习惯,给予他们政治、文化、经济方面的自治权,他们不会太在意究竟是丹麦、德国还是英国统治他们。”
与夏树交谈的这个年轻人,右手将帽子按在胸前,上身微微前倾,眼神中满是敬畏之意。法罗群岛海战爆时,他是托尔斯港仅有的两名德国间谍之一,有关英国舰队的情报就是籍他之手及时出的。为了表彰他的突出贡献,德国政府决定授予其功勋勋章奖励,并委托身为皇室成员的夏树低调颁虽然德国已经接管了法罗群岛的军事控制权,但派驻这里的间谍们还得要继续潜伏下去,从隐蔽的视角观察生在明面暗处的一切,帮助德国占领军挖出敌方间谍,并对任何图谋不轨的举动予以镇压。
“穆勒先生,你所说的这些情况,对我们跟法罗人和平相处很有积极意义。其实,要不是我们跟英国之间的战争,这里没有任何吸引我们的地方。瞧瞧这里的土地,荒芜、干燥、贫瘠,种不出粮食来,这附近的渔业资源也并不比挪威海域丰富,观光度假也许是我们来这里的唯一理由。”夏树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倒没有太多轻蔑之意,因为他知道不能以眼前的表面想象来衡量事物的价值,一望无际的海面下其实蕴藏着丰富的油气资源,尽管这些海底油田的开采受到技术、成本等多方面因素的制约,但它们迟早要取代传统的能源输出区域,成为极具经济战略价值的宝地。
“殿下说得很对,这几天来,托尔斯港当地居民对德*队的到来主要持好奇和警惕的心理,但看到德国士兵并不像报纸上所说的那样凶恶残暴,他们也就觉得不那么害怕了,倒是希望德国政府能够出资修缮这里的港口设施,把托尔斯港变成一座充满生机的大海港,让每个人都能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洛塔-穆勒本来就是德国人,没必要应和占领者而表现得过分阿谀谄媚,他停顿了一下,见年轻的普鲁士王子不急于搭话,便接着说道:
“不过,英国舰队之前一晚的炮击让港口的气氛生了很大的变化,摧毁房屋、杀伤平民的炮弹虽然是从英国战船上打过来的,但跟德*队的到来有着必然的联系,人们都在背后抱怨,觉得是德*队把战火引到了这片平静了上千年的土地。”
穆勒所说的本就是事实,夏树一点也不觉得生气,站在这处海崖朝南望去,原本美丽而宁静的港口因为英国舰队的炮击变得满目仓夷,有一百多人在炮击中丧生或是受伤,近半数居民流离失所。尽管驻扎于此的德*队及时给当地居民提供了医疗救治、食物给养以及军用被服,大多数人都在邻居家或是公共建筑里暂时安身,而且夏树已向海军部提交了报告,申请给这些财产和人身受到损害的法罗人提供特别赔偿。只要德国政府有意为之,用不了多久,这座拥有两千人口的海港城市就会焕然一新,可是城市的创伤容易修补,战争给人们留下的精神创伤却是任何物资补偿都难以抹平的。
“刚一开始,我只是把法罗群岛当成我们在战争期间顺利进出大西洋的一块战略踏板,等到我们打赢了这场战争,由德国占领设得兰和奥尼克群岛必定成为停战合约的一部分,到时候,把法罗群岛归还给丹麦将是证明德国政府可靠信誉的理想选择。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迫使英国人屈服要比我想象的难得多。”夏树不无感慨地说道,这话在一名间谍面前透露似乎并不明智,但有些事情说与不说其实没有太大的关系,只要稍加推理就能得出。
外表文弱的间谍想了想,应着夏树的话说:“再顽强的拳手也有倒下的那一刻,英国海军现在所做的也许只是意志支撑下的最后顽抗。毕竟,您和德国海军已经赢了四场让人称绝的胜利,英国海军的舰底已经被完全掏空了。我们一定会赢的。”
“是啊,我们一定会赢。”夏树静静看着港口,扫雷艇仍在港外清扫英国人趁夜布下的水雷,就在这个上午,其中一艘扫雷艇不慎触雷爆炸,成为法罗群岛海战结束以来德国海军在这片海域损失的唯一一艘舰艇。在进出托尔斯港的航道确保安全之前,“布伦瑞克”号老式战列舰和“科隆”号轻巡洋舰只能继续呆在港内,而运载海军陆战兵及作战物资前来的德国舰船也只能在他处停靠。
送走了尽职尽责的年轻间谍,夏树独自在山崖上站了一会儿,刚回头往指挥部走,就看到负责通讯联络的军官匆匆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