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难以抑制的忧虑,史密斯下士轻轻地挪到一旁,微微探起身,伸长脖子朝海面方向瞟了一眼。这片被u型海岸拥抱着的港湾里少说也有三四十艘德国舰船,大多数船只都在向北侧岸滩运送登陆部队,几艘凶悍的大型鱼雷艇冲到了近岸处,直接用艇上的火炮和机关炮压制岸上的英国守军。
在这样的形势下,哪怕英国皇家海军陆战队士兵个个都是温泉关上的斯巴达战士,山德维奇的防御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史密斯小心翼翼地挪回到射击位置,视线前方,第一辆德军战车的轮廓愈清晰。它的炮塔在来回转动,炮塔上的火炮时不时向仍有英军士兵活动的堑壕射击,车身正面的机枪似乎在警戒着这个相对安静的方向。史密斯看到先前被击退的德军士兵从藏身之处爬了出来,加入到进攻行列当中。他们肯定知道这挺马克沁机关炮的大致位置,但在战斗进行时,他们似乎没办法将这些情况通报给战车乘员们,然而令史密斯意外的事情生了:一名士官模样的德国人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支信号枪,他以一个很别扭的姿势开火了,红色的信号弹以不太稳定的轨迹朝这边飞来,最终落在了离史密斯和机关炮五六米的地上,它并没有当即熄灭,而是持续出刺眼的红光。
真该死……史密斯下士心道,他刚刚叫出“隐蔽”,第一辆德军战车上的机枪便如毒蛇吐信般喷出一条火舌,连串子弹转瞬即至,比毒蛇快若闪电的攻击还要迅猛,好在史密斯这门机关炮不仅进行了充分的伪装,还用沙土垒砌了一道护墙,直射而来的枪弹尽数没入这沙土之中,史密斯和他的两名士兵侥幸躲过一劫,他们忙不迭地闪避一旁。
三人惊魂未定,帮他们侦察敌情的士官一边挥手示意,一边压着嗓子喊道:“快撤!快撤!”
落在地上的红色信号弹已经熄灭,但战车上的德军炮手肯定看到了步兵指明的目标方位,战车炮的攻击必定接踵而来。想到这里,史密斯尽管满心不甘,却也只能识相地带着两名士兵匍匐后撤,然而他们还是小瞧了对手的“毒性”。三人刚往后挪了数米,两炮弹带着急促的尖啸从海面方向飞来,它们没能直接命中机关炮阵地,可爆炸的威力瞬间轰塌了机关炮周围的沙土胸墙,要是他们还在先前的位置,恐怕已经一个个倒在血泊中了。
为了躲避四散横飞的弹片,史密斯如同平锅上的摊饼紧贴着地面,没过几秒,从前方射来的炮弹嗖的从他后脑勺上方飞过,落在了不远处的废墟中。战车炮的威力肯定不能跟舰炮相提并论,可是差之毫厘的破空之声让他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惊得竖了起来。在这之前,史密斯还想着在这里尽可能多地阻击德军,等到弹药都打光了,再跟随残余部队向克瓦尔巴撤退。北方的冬天黑夜格外漫长,等到德军飞机变成了睁眼瞎,德国舰队的炮火神奇不再,英国皇家海军陆战队有足够的时间让登岸的德军士兵领教到他们的厉害。可是现在,史密斯突然意识到双方在这场战斗中的综合实力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德军的海陆空立体攻击有着马克沁一般的杀伤效率,英军的被动防御充其量是一支恩菲尔德步枪,在这个没有太多回旋空间的战场上,马克沁对恩菲尔德具有压倒性的优势,等待英军或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失败。
来自海面的炮火再度袭来,弹着点离刚刚的位置不远,却差点要了史密斯的命。猛烈的爆炸震得他耳朵一片嗡响声,趁着德军炮击的间隙,他埋头往后爬行,这姿势有多么狼狈,不用想也知道。过了一小会儿,这名英军下士觉得自己似乎因为暂时性的失聪出现了幻听,排山倒海的尖啸声一阵接着一阵,时时刺激着自己的大脑。可当他不经意一瞥,看到自己的手下一脸惊愕地扭头朝南面看,立刻意识到这该死的声音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德国舰队可怕的重炮射击。今日之战的开场即是以德国舰队的猛烈炮击拉启序幕的,而英军部队不分昼夜挖掘堑壕的努力也收到了较为明显的成效,只有为数不多的士兵在德军轮炮击中送命,怎奈兵力不足,装备缺乏,在山德维奇的整个防御体系离理想程度还差得很远,加之战术部署的失策,使得德军第一波进攻就在北侧海岸站稳了脚跟,登岸部队气势如虹,拿下山德维奇已成定局,这个时候动用主力舰猛烈射击,难不成是要将山梁那边的克瓦尔巴也化成火海?
史密斯转过头,整条山梁迸的火红光焰映在了他骤然张大的瞳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