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怔了怔,道:“好。”
两人便跟许家二老说定,这个礼拜天,许宁跟思凌去教堂。一大早,许宁换了新衣服,往陈公馆来。
新公馆比老公馆大了一倍不止,原是个英国富商的宅院,二战后,英国富商走了,陈太太作主买下来,略加修缮,气象不凡,分主楼侧楼,姨太太和她们的子女都去侧楼住了。这其中还有曲折:陈太太布置新宅子时,重提旧话,说人太挤了,姨太太该住侧楼,那边自带会客室,腾出主楼来好做大客厅、大舞厅、大书房。
安香认为这是流放,恼得嘴里没轻没重的,这才带出大姨太太那话。那大姨太太早年就跟了陈大帅,南征北战都在身边,后来陈大帅娶了陈太太,原怕她们妻妾要吵架,不料一个贤能容下、一个屈以奉上,竟融洽得不得了,后来大姨太太病死了,陈太太哭得比陈大帅还伤心,道:“妹妹,你走了,我再到哪里找这么可意的人儿一同服侍大帅!”大帅听得心酸,心里把这死去的人更当个超凡入圣的存在,不容人指摘的。安香说的那事,本也有些影子,是陈大帅一次兵败时,大姨太太和他失散了,在他一位袍泽那里住了阵子,虽不得已,却也惹人生疑,若大姨太太活到今天,说不定陈大帅也要拎起旧事来质问她的,但她既死了,陈大帅便不许人说了。再说打老鼠还忌着玉瓶儿,陈家大公子是大姨太太的儿子,她偷人,那大公子是谁生的?传出去不是个笑话么!陈大帅怒屋及乌,把安香和贝儿都赶到了侧楼里。
这两人一过去,尹爱珠便到陈大帅面前求情,屈起双膝跪下来:“大帅,我住到外宅都不打紧的,只求儿子住在父亲身边。”
陈大帅双手扯起她道:“你这是干嘛?谁叫你住外宅了?只是一个楼住不下,分两个楼,谁会赶你们走!太太是那种不容人的?从前我跟你说什么来!思斐不是都活泼泼到这么大了。”
原来尹爱珠刚生下思斐时,陈大帅极为欢喜,夸她生了个儿子有功,她却郁郁叹道:“若生的是个女儿,怕还好些,能母女平安……”
说了半句,就吞住,陈大帅还是听懂了,咬牙道:“谁教唆你这种混帐话。太太是大度的!”
说得斩钉截铁,尹爱珠忙道:“大帅说得是,我糊涂了。”掀过此节,再也不提。到今日,她却含泪道:“我若和大姐姐一般去了,只怕太太也能疼斐儿如啸儿般了。如今看来,我还是早去的好。”
陈大帅不得不动气了:“你今天怎么了!”
尹爱珠娇弱的垂下头,默然半晌,眼泪落下来一滴,片刻又是一滴。陈大帅不得不放低声音,哄她道:“你别怕,告诉我。”
尹爱珠这才怯生生道:“我听到有人讲,是我叫香妹妹说大姨太的事,陷害大少爷,好让你只宠斐儿一个。”
这句话戳到陈大帅心窝子上。尹爱珠瞥着他反应,连忙噙泪道:“这话我都是辩都辩不得的。我也不辩了,斐儿总是无辜,大帅总怜念斐儿便是。”
陈大帅面青如水的来找陈太太,陈太太察颜观色,只是沏茶,并不多言,陈大帅自己忍不住开口问:“侧楼打算住谁?”
“只有香妹妹母女过去,未免尴尬,人家也要多嘴,”陈太太缓缓道,“不如让三少爷陪四小姐——”看了陈大帅眉眼,“我问了三少爷,原想叫他陪他大哥住,三少爷却啼哭起来,定要跟他母亲同住,我也无法了,想只有顺着他。若叫珠妹妹也住过来呢,只剩极小的房间,比起香妹妹她们侧楼独享大房间与客厅,岂非太委屈珠妹妹,因此还是遣他们母子也住在那边的好,好在走廊都通这边,来往也不过几步,大帅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