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唯唯是第五次跑吏部了,第一次来吏部没开门,据说是集体给先帝哭丧去了;第二次来,据说又是集体听新帝训话去了;第三次她找到专门管这事儿的吏部郎中,但是吏部郎中不敢做主,让她找吏部侍郎,吏部侍郎又踢皮球让她找吏部尚书,而吏部尚书在伺奉新帝,并不在衙门;第四次她找了点关系,终于把吏部尚书堵在了门口,但是吏部尚书说他肚子疼,硬是从她面前跑掉了,她追都追不上。
真是欺负老实人,钟唯唯很忧愁,觉得再留下去要出人命,必须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一次她学乖了,不和人讲道理,只管把辞呈和官印拍在吏部郎中面前,转过身就跑。一口气跑回家,小棠已经雇好马车,见她来了就叫她:“可以走了。”
钟唯唯惆怅地看向她的小窝,小小的院子,装饰简朴,到处都透着穷酸气,唯一看得过去的就是那架已经结了绿果的葡萄,还有正在盛开的金银花,很符合她从六品起居郎的穷酸身份。一别苍山四年,在这京城里居住了这么久,说起来是先帝跟前的红人,却是家徒四壁,一无所有。
小棠知道她在想什么,低声劝道:“能脱离苦海就很好了,从此以后姑娘再不欠他家的,回去后接了小少爷过咱自己的日子。”
“正是这个道理。”钟唯唯和小棠上了车,车夫扬鞭赶马,吆喝一声:“走咯……”
却见一群士兵拿着刀枪冲了过来,须臾之间就把小院和马车团团围在中间,韦后面前的红人杨尽忠带着两个小宦官过来,皮笑肉不笑地道:“钟大人这是要去哪里?畏罪潜逃么?”
钟唯唯心底凉,只管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一人做事一人当,和我的侍女没有关系,有事只管找我。不过我有一问,杨总管说我畏罪潜逃,那我畏了什么罪?”
杨尽忠掏出块绣花帕子擦擦唇角,轻笑一声:“钟大人不愧是咱郦国唯一的女官,单凭这份胆色就很多男人及不上。不过今儿你犯下的这个罪可大了,私藏先帝起居录算不算大罪?”
起居郎的职责是记录皇帝平时的言行大事,季末时送交史馆载入史册。钟唯唯的确有一份记录了永帝最后时光的起居录,不过她已经亲自送到史馆封存了,这个罪名真是来得莫名其妙。她冷淡地道:“我早已送交史馆封存,收条在我手里,史馆也有存根,杨总管要看吗?”
“看什么看?史馆根本没有,由此可见你手里的收条是私造作假!你肯配合那是最好,不肯配合的话……有得你的苦头吃!太后娘娘亲自下的懿旨,就是要严办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杨尽忠狰狞了脸色,大吼一声:“给我搜!”
众士兵一拥而入,翻箱倒柜,掘地三尺,转眼间就把原本整洁干净的小院弄得一片狼藉。
钟唯唯冷眼旁观,她倒是要看他们能搜出点什么来,自入京入宫以来,她行得正站得直,从未做过任何欺心之事,就算是想污蔑她也得好好想个借口才行。
一无所获之后,杨尽忠把目光投向小棠,小棠紧张地抱紧怀里的包裹。杨尽忠狞笑一声,指着小棠怀里的包裹:“我怀疑先帝起居录就在那里面!”
士兵如狼似虎地冲过去,将包裹打落在地,清脆的瓷器破裂声随之传来,小棠嚎啕大哭,蹲下打开包裹,珍贵的牙瓷茶具已经跌落成粉,再不复之前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