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鄢之挽起衣袖,扎紧裙摆,将竹篮子背到身后,蹬着树干十分灵活地爬上了梨花树。
爬到树上坐下,还不待歇一口气,洛鄢之一抬头忽然怔住了,好美!
那些梨花,密密匝匝,层层叠叠,如白云轻飘,如雪花漫洒,满枝满树,漫山遍野。
忽然一阵微风拂来,花枝随风而动,便有朵朵花轻轻地飞舞下来,落到地上铺着一层层雪白的花瓣,置身其中,细细地体味这鸟语花香的梨花雪海的气息,洛鄢之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梦幻的仙境。
如此难得,真要好好欣赏下这美景。
洛鄢之搭着双腿,半靠在树枝上,陶醉在这大自然的美景中。
忽然,有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是一个老者带着怀往的声音,“……想当年,容妃娘娘最爱的便是这片梨花林,老奴记得,那时候,先皇最爱在这儿看容妃娘娘在梨花丛中翩翩起舞,每每皆赞娘娘是嬿婉回风态若飞,丽华翘袖玉为姿……”
洛鄢之在树上不敢有所动作,屏息静气,怕被来人现她的存在。
茂密的梨花树下一双人影忽隐忽现,洛鄢之定眸一瞧,觉得十分面熟,是那个在龙泉宫有过两面之缘的灰衣老伯,而那个老伯走在后头,前头推着一辆轮椅,轮椅中坐着一人,而那人……
身姿挺拔,墨半束,腿疾不便,凛冽深邃的轮廓和那双冷傲漠然的狭长深眸,实在让人记忆尤深。
洛鄢之勾起唇角无声一笑,哟呵!这不是那位大名鼎鼎连皇帝祁颜丘都忌惮三分的丰王殿下么,想当初她在雁荡山冒着风险好心救了他,他不仅不思感谢,还对她横眉冷对,实在可恶至极,这臭男人怎么跑这儿来瞎逛来了?
那灰衣老伯仿佛是陷入了什么回忆,推着轮椅停了下来,轮椅中坐着的男人也静默如渊。
两人就停伫在洛鄢之所在树下的右前方,这让洛鄢之忽然计上心头来,上次在那男人那儿碰了一鼻灰,这回你自己送上门来,看我怎么戏弄你!
嘿嘿嘿~洛鄢之露出一个贼贼地坏笑。
她从衣兜里摸出刚才在路边草窝中捡到的鸟蛋,想了想,又取下葫芦玉坠,将它挂到一处梨花茂密地枝头藏好,准备一使坏成功后就立马闪身进空间里。她右手握着鸟蛋,左手抱紧树干稳住身形,右手使力朝前一扔,那枚花灰色的鸟蛋便以抛物线形状朝着左前方二十米处急速坠落,洛鄢之兴奋之色溢于言表,还想等着看到那可恶的男人被鸟蛋打到脑袋后的窘迫样子,不曾想……
“什么人!”那男人像脑后长了眼睛似的,在那枚鸟蛋快要接近他约莫两米的距离,他从容不迫一个侧身,精准而霸气地伸手接住了鸟蛋,更重要的是,鸟蛋竟然还没有被捏破,连洛鄢之极想看到的沾他一手蛋液的窘样都没看到,真是气人!
就这么一秒钟的懊恼,洛鄢之忘记了闪身躲进空间里,那道如有实质的凌厉视线就已经直直地朝她射来,两相遥遥对视,皆是一愣,她被抓包现形,干脆身子一歪,斜斜地躺在树杈上,放荡不羁地摇晃着双腿,一副‘我在树上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祁丰楼坐在轮椅上,侧着身,仰着,眯着长眸,逆着一片雪白的梨花海,怔怔然看着那女人就那样从天而降般再次出现他面前。
她一袭质朴素衣,黑半垂,姿态还是那般随性不羁,举止还是那般惊世骇俗,仿佛没有什么礼仪教条能够束缚住她。
洛鄢之高高坐在树上,瞧他还是一副冰山面瘫样,仿佛泰山崩于眼前亦面不改色的冷静,她心里不以为然撇嘴,十分想看看这面瘫男人脸上若是出现点其他情绪会是什么样子,想必一定很有趣……
安管家也在第一时间现了树上的洛鄢之,这不就是那个被王爷画到画上的那个人物吗?此情此景,与王爷书案上那幅画可真是像极了,同样的大大咧咧的坐在树枝上,同样地肆意张狂的神态。可,王爷下令调查到的一级卷显示,她是洛翰林家的小姐,是现在皇帝的冷宫弃妃?安总管默默地退离到十丈远,站到几株梨花后。
安管家刚一动脚,树上的人儿手一抛,又一枚鸟蛋扔了下来,直直对准祁丰楼那张深邃冷俊的脸。
祁丰楼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直接挥手打开了即将砸到面前的‘暗器’,冷冷看向树上一脸顽劣调皮的女人。
洛鄢之居高临下朝他挑了挑眉,将最后一枚鸟蛋示威般在手中掂了掂。
树下的人对她的挑衅视若无睹,丝毫不见神情有变,不仅如此,她仿佛还在那双狭长的漆眸里看到一丝讽刺,这让洛鄢之心里窝火,当下便用了七八分力气将手中最后一枚鸟蛋朝他扔去。
祁丰楼再次寒着脸挥手一接,那枚鸟蛋完好无整的摊在手中。
他虽因三年前受重伤寒疾所致失了大半内力,但武功招式始终精于一身,洛鄢之的这点挑衅纯粹就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下来。”他侧看向前方,语气冷冷。
那下达命令式的语气让洛鄢之将下巴一昂,摆出不合作的态度,“你让我下来我就下来?”
“我让你下来。”祁丰楼按捺怒意,沉声再道。
洛鄢之懒散轻嗤一声,头半歪,一缕墨垂到肩上,“我偏不下来!”
祁丰楼眯了眯长眸,推着轮椅往树下靠近,一掌挥在树干上,洛鄢之坐在树枝上被突如其来的力道一震,猝不及防猛地掉落下树来,三丈高的距离,对不会武功的洛鄢之来说着实吓人,“啊!”她惊呼一声挥着手扑腾而落……
没有预想中的跌倒在铁硬的土地上,而是落入了一个宽阔厚实在怀抱中,一股淡淡地草药香将她环绕,她睁开双眼,看到头顶一张深邃冷硬的脸,和一双狭长幽黑的眸子。
洛鄢之忘记了反应,呆愣愣地望着那双深眸。
就在她呆愣之际,祁丰楼淡淡地双手一抛,将她扔到地上,丝毫不管她会如何。
洛鄢之被摔到冷冰冰的地上,惊怒而起,跺脚指着他,“喂!你干什么?”
…………
半年前……
祁颜丘在奏章堆成山的御案中抬起疲倦的深眸。
放下手中的奏折和朱批,闭上眼揉了揉紧绷的太阳穴,身后立时上前来一个小太监为他按捏起来,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
他缓缓放松心神半靠在龙榻上,这才觉一旁的德公公已经捧着绿头牌等候多时了,见他一直批阅奏章也不敢出声打扰,便一直安静候在一侧。
德公公眼皮一撩,见陛下已经放下朱批,便举着手中的绿头牌上前两步,恭声道,“皇上,今儿个可要在哪处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