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待君无邪将那粉末带过来之后,她更加确定了那三个鼎炉里面装着的就是硫磺、红磷和硼。
虽然这些东西还没有提纯,也显得有些粗糙,但用来糊弄人,那却是绰绰有余了。
夜阑心自然没办法跟他们解释这些化学反应,只说这三种东西是埋在很深的地底下的矿产,自己曾经在一本名叫《诡话连篇》的奇谭异志里面见到过。补天纪
这种东西在胡国十分常见,经常有卖艺的人靠着这点小把戏来换一口饭吃。
所以,才会对这三种粉末的特性了解的这般清楚。
此一番话,让原本那火龙神产生极其敬畏心情的众人,突然就丧了气。
原本当成神明来看待的东西,最后被人告知不过是街边贩夫走卒用来骗人的把戏,不由得怒火中烧。
君逸天心中也是愤怒多于诧异:那胡国太子所谓的火龙神鉴别英雄的手段,也不过是他们事先准备好了那白色的颗粒,这才让那沁月公主免于被火烧伤!
想到东陵唯一最是才华横溢的晋王,竟然被如此不堪的一个把戏弄的烧伤了双手,君逸天心中更是怒不可遏:心里更是盘算着,得找个机会将那一盘给扳回来才好!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幕中的时候,君无邪却在这个时候开了口,“既然你们想知道的夜阑心已经解决了,那我想大家现在对于夜阑心册封明珠县主的事情已经没有什么疑问了吧?”
君无邪的一句话将众人的注意力再次的挪到了夜阑心的身上。
从最初的被质疑,到现在的另眼相看,这个少女始终如同一朵幽兰,优雅绽放着,宠辱不惊。
便是有着这份气度的女人,能够看穿他们这些男人都无法看穿的把戏,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所以,这样的集美貌智慧于一身的女人,当东陵的县主,也必然是理所应当!
那些原本看向夜阑心时还挂着几分轻蔑的众人,在这个时候相互对视一眼,均是默契的躬身道,“臣心悦诚服!”
君逸天沉沉的目光看向左相和白举二人,那一双鹰眼里面此刻似乎已经带着几分不悦,仿佛他们再敢说一个不字,就大有要惩戒一番的架势。
左相虽然是一介武夫,但从来就将颜面看的比生命还重。
今日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他本来是抱着拿到红景天便要撕了夜阑心的心。
不过在被告知红景天早已经送到了左相府,白花侬估计性命无忧的时候,左相才被清心寺的主持硬劝着占卜了一卦。
这不占不要紧,一占卜却是让他得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此刻的左相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腰间,确定那东西还在之后,生生将要与夜阑心拼个你死我活的念头压了下去。
这东西到底是谁留在签壶里面的,莫非那人知道了什么?
心中微微一沉,左相只想着待会儿退朝之后,必须马上得去一趟来仪殿与太后打个照面才好。
“老臣——也是心服口服!”左相躬身握拳,这句话将夜阑心册封县主的事情画下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白举原本心中还抱着一丝不服,此刻见二叔都已经服了软,他又有什么道理再揪着不放?
只是,今日他和夜阑心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脑中闪过些什么,白举心中宽慰了一些,他竟然是第一个走到了夜阑心的面前,有着十分的豁达态度,“恭喜夜姑娘一朝得势,飞上枝头变凤凰。作为前辈,我送夜姑娘、哦不对,应该是明珠县主一句话:山水有相逢,日后可要多几分小心。”
夜阑心眸光一暗,这个白举看似恭喜,可那话里却是夹枪带棒的,明里暗里都是嘲讽。
从来就不愿意认输的夜阑心也是得体的还礼,“阑心不过一介女流,区区一个县主之位,哪里比的上白大人兵部尚书位高权重。没有左相那样一个叔叔撑着,要说一朝得势,作为晚辈,阑心自愧不如。”
夜阑心一席话生生的便将枪头调转,射到了白举的身上去了。
那话里话外毫不掩饰的嘲讽他是靠着左相才爬到今日这个位置,而她夜阑心虽然是一个女子,却是凭着自己实力才得到了这个县主的位置。
白举气急败坏的看着夜阑心,分明就知道自己在这个毒舌刁钻的女人那里得不到什么好处,偏偏就是忍不住想要教训一下这个眼高于顶的女人。
最后,却又是落得一个被她嘲讽,被众人笑话的结果。
“夜阑心,咱们走着瞧。早晚你会为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白举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闪过一抹暗芒,仿佛已经有什么事情在握一般。
不过夜阑心却不是什么吃素的,她乖巧的颔首,也是不客气的呛声,“阑心,哦不,明珠拭目以待!”
见夜阑心安安心心地受了县主的封号,君逸天原本悬在半空的心也跟着落回了肚子里,心中还盘算着什么时候从夜阑心那将那本《诡话连篇》借过来观摩一番才好。
“众爱卿无事的话,便退朝吧。”君逸天大手一挥,“明日册封县主的诏书和赏赐便会送到夜府。”
见金銮殿上面的众位朝臣陆陆续续地都依旧离了场子,素来就散漫的君无邪面上却是露出了一抹焦躁。
今个儿他可不是带着夜阑心来凑什么热闹的,如果今日不将他们的婚期定下来,他断不会领着夜阑心出来抛头露面,面对那些无知愚昧的大臣。
正当君无邪打算开口的时候,却堪堪瞧见君逸天的目光朝着自己这边递了过来。
还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君逸天已经开口道,“长乐,你母后这两天担心你的身体,退朝之后你与夜阑心一并去朝凤殿过去看看,朕还有贵客要见。”
说完这话,也不等君无邪和夜阑心有任何反应,他已经在身边小太监的簇拥之下,转身朝着御书房而去。
君无邪此刻一双凤目里面浮起了淡淡的阴霾,歆长的指尖也是深深的没入了掌心。
心中有一股无名之火逐渐冒了头:父皇天分明就知道自己今日之所以会带着夜阑心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真正原因,可是他却不愿意在文武百官面前将自己与夜阑心的婚期定下来……
那日在晋王府,分明就是他亲口认定了夜阑心长乐王妃的身份。
如今这番态度,莫不是又要反悔了?
此刻的君无邪不复往日的散漫态度,漂亮的眸子是满满的阴霾,一张俊脸上也是如同蒙上了一曾晦暗的色彩,带着让人窒息的冷意。
就连一直在他身边的夜阑心也感受到了这一股骇人的冷意,她微微凝目:是因为刚才皇帝的那句话么?
想到刚才这两父子四目相对之时,没有平常父子只见该有的孺慕之思和倾慕之情,君无邪那恭谦和顺从是显得那般生硬和疏离。
或许,这两父子的关系并没有旁人所见的那般好。
就如同自己与夜重华,虽然有着无法割舍的血缘关系,却再无法多出一丝骨血亲情。
这是一种悲哀,更是一种无奈。
许是对君无邪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即视感,夜阑心将原本想要问出口的疑惑吞了下去。
敛去了平日的冷酷,她伸手轻轻拉了拉君无邪的衣摆,虽然还带着三分调侃,声音却是不自觉的放柔和了一些,“不是说要去朝凤殿么,我才刚封了县主,可不能在这些小事上被别人捉了短处。赶紧走吧!”
清甜的声音如同一道清凉的溪流缓缓的注入君无邪闷热的心田,带着一丝沁入心脾的凉爽,瞬间就让胸中的躁意褪去了不少。
君无邪微微颔首,更是大手一翻,轻轻的握住了夜阑心温润的小手,“嗯,走。”
在庆延门外,馨儿和阿九、还有墨舞等的脖子都长了。
美人绝色
好不容易瞧见了方才过来传话的小太监,馨儿更是一个翻身从马车上“滚”了下去,飞快地揪住了那小太监的衣襟,“我们家小姐呢,赶紧交出来,再不放我们家小姐出来,我们闯进去抢人了!”
那小太监被馨儿这凶悍的样子唬的脖子一缩,无奈这群丫鬟一个是长乐王的侍剑,还有的更是刚封的县主的丫鬟,他是谁也得罪不起的。
尽管脖子那已经被馨儿勒的几乎要透不过气来,小太监还是解释道,“姐姐稍安勿躁,夜姑娘刚刚才被封了县主。这会儿正跟长乐王去见皇后娘娘呢,这都是无上荣耀的事情。夜姑娘怕你们担心,便让我领你们去御花园后面的房间里休息,等他们见过皇后,自然就会来找你们。”
馨儿半信半疑的看着那小太监,见他快要被自己勒的青了脸,这才讪讪地松了手,“既然这样,你领我们去御花园。”
说着,她又走到一语不发的墨舞身边,压低了嗓门问道,“墨舞姑娘,县主是个什么东西,好吃吗?”
素来清冷的墨舞这个时候也忍不住眉角一抽,她略显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县主是郡主之下一个品阶的头衔。”
怕馨儿听不明白,墨舞又补了一句,“右相是一品,县主是三品!”
这么一说,馨儿算是整明白了。
原来自家小姐去了一趟金銮殿,直接变成与那讨厌的沉鱼郡主只差一个品阶的县主了呀?
这简直太好了,看以后谁还敢小看我们小姐!
这边馨儿她们坐在马车上,正准备跟着小太监去御花园的时候,身后却是传来一阵轻快的马蹄声。
馨儿好奇地转过头去,恰好瞧见一辆深红色的豪华马车顿在了庆延门口。
在许多异国服侍的少年簇拥之下,马车的木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着墨绿色华丽长袍的男子躬身从马车里面走了下来。
那高耸着的帽檐上一抹明黄色的月牙形状十分亮眼,腰部以下有序的串着一圈银质的小圆盘,只要一个动作便是撞的叮当脆响。
馨儿的目光好奇的落在那个男人身上,却冷不防那男人突然一抬头。
四目相对之间,馨儿第一眼便嗅到了他眼中划过的狠厉和嗜血。那孤独却又冷漠的眼神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阴鸷,瞧的馨儿浑身一颤,后脊背也是猛地爬上一道寒意。
阿九见馨儿面色不太对,伸出头来便要看个究竟,不过她的脑袋才探出一点便被馨儿又按了回去,“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赶紧去等小姐。”
说完这话,馨儿却也是少有的安静下来:那个人的眼神好可怕啊,自己是不是在哪见过?
倒是那绿衣男子冷冷的将目光从馨儿她们的马车上收了回来,嘴角勾起诡异笑容。
迎过来的太监可是极其客气的道,“国师大人旅途劳累,皇上命我送您去御花园稍作休息,他马上就到。”
男子微微颔首,脚下的步子稳重威严,周身散发着让人自觉退避三舍的阴鸷气息。
【朝凤宫】
当君无邪和夜阑心两个人一并到了朝凤宫的时候,便听得服侍皇后的嬷嬷说皇后昨夜不好眠,今个儿早晨天边泛起白肚皮的时候才睡下,刚得到消息这会儿正起床梳妆,让他们稍等片刻。
听了这话,君无邪那明媚的凤目又黯淡了几分。
皇后身子原本就不好,昨个儿更是失眠了一夜。如今她还在梳妆,极有可能是皇帝特意派人前来知会的。
难不成自己跟夜阑心的婚事当真还会有什么变动?
心中划过不悦和烦躁,他不是养在深宫的那些皇子,更是不愿受那些束缚,若不是因为那个时候遇到夜阑心……
缓缓的吐了一口气,君无邪领着夜阑心在朝凤宫的侧厅里候着,“待会儿无论母后说什么,你都只当不明白,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
夜阑心有些狐疑的看向君无邪,“你,知道皇帝叫我们过来是要说什么事情?”
君无邪轻轻抿唇,沉吟了一番之后,正打算开口的他却是突然扬起了右手,只见他掌心射出一道暗芒,直直地穿透了右侧的大门。
“师弟,你出手还真狠。”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之后,一个身着墨绿色长袍的男人推开门,脸颊划过一道血痕,英俊的脸庞勾着一抹笑,可眼神却有着跟俊庞不相衬的嗜血冷芒。“若不是我闪得快,命中的就是我的喉咙了。”
君无邪不语,只是冷着脸庞,用身影当住了身后的夜阑心,黑眸淡淡的看着男人。
他是谁?夜阑心微微蹙眉,好奇地看着男人,第一眼就注意到他眼中带着嗜血的侵略,让人不喜欢。她皱眉直觉讨厌这个男人。
看到她,男人眯起眼,一道光芒掠过眼底。“师弟,这就是你金屋藏娇的夜姑娘了?”
“出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君无邪淡声说道,又恢复了平日懒散的模样。
见君无邪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男人的眼掠过一丝怒芒,可看向夜阑心的时候又一脸邪气。
“夜姑娘,你小心点,这家伙可是妖怪,跟他太接近的人都会死的。”他冷笑地注视着君无邪的反应。
君无邪敛眸不语,周身却是扬起了一股让人避之不及的冷意,一时间让人摸不清他的思绪。
“你是他师兄吧?”瞧见君无邪的反应,夜阑心淡淡挑眉,不以为然地看着他。“想必你与他也曾经朝夕相处过一段,怎么还能活到现在?难道你也是妖怪?”
男人眯起眼,冷冷地瞪着夜阑心,声音也是阴冷十分,“夜姑娘,牙尖嘴利的,对你可没好处。”
“没办法。”夜阑心无谓的耸耸肩,笑得清甜,可那张利嘴吐出来的话却是足够将人气死,“我对畜生之类的总是说不出什么好听话,还请你见谅。”
“你——”她的话激得男人怒火一起,“找死!”
他快速地朝夜阑心射出一抹银芒,可另一抹红色的动作却更快,铿地一声,袭向夜阑心的银针立即反射回去,扫过男人的右耳,射进墙壁之中。
霎时,一把冰冷的软剑抵着男人的喉咙。
男人立即顿住身子,不敢动弹。只不过那双诡异的狐狸眼里面却是没有任何害怕,反倒是带着几分诡异的兴奋。
君无邪淡淡地看着他,手往前使力,软剑在莫基朗喉咙抵出血痕。“莫基朗,你太过放肆了。”
君无邪不悦地抿唇,居然有人敢在皇宫动手,还想伤夜阑心?
“若想逼我动手,你成功了,可是你有这个命来赌吗?”
右手上有用了一些力道,软剑往深处又陷入了一分,脖颈处的鲜血流得更多。
“你……真的敢杀我吗?”莫基朗对上君无邪,面上泄露了一丝害怕,可更多的却是一种诡异的有恃无恐。那一双狐狸眼眼一直看着君无邪,注视着那张邪美的脸庞。
君无邪俊脸之上此刻仿佛笼罩着密布的阴云,那把住软剑的右手也是控制不住的开始轻颤了起来。那双漂亮的凤目在看向莫基朗的时候,不仅仅是恨意,更多的是厌恶,一种从心底散发出来的极度厌恶和唾弃。
立在一旁的夜阑心目光敏锐的发现了君无邪的不对劲,从前的君无邪即便是再厌恶一个人,也从未如此心绪不宁的表露过;她能够想象到,若是君无邪想杀一个人,绝对没有任何理由让他手软。
而这个莫基朗又是凭什么,如此有恃无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