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这……这封信是证物啊,您这……”太子最先反应过来,蹙眉道。
太后闻言这才露出恍然的神情来,见地上碎了一地纸片,她不由惊呼一声,道:“哎呀,这……这可如何是好,皇祖母一时情急,怒火攻心竟就……这可怎么办,将这些碎纸片再拼凑起来,当还能辨出字迹真假来吧?”
太后的神情和表现便好像真一时怒火攻心,迷障了,根本不知方才做了什么一般。
锦瑟起了身,好笑地瞧着太后表演。太后此举固然会留下万千议论,可她这么做一不是傻了,二不是疯了,只怕还是经过千思万虑想出来的唯一办法。
要知道安远侯若被证实谋害太子,这谋害储君可形同造反叛逆,安远侯府和左氏弄不好都要陪葬,太后岂容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如今是当众撕了证据,可只要她一口咬定那不是安远侯的字迹,证据是假的,她是怒火攻心才做下了失误之事,她的身份摆在那里,谁能,谁又敢说个二话出来?
太子不能,完颜宗泽不能,这些大臣们更不好说什么,百姓们就更不敢了。
是,谁都不是傻子,太后这样会留人诟病非议,可是那又如何呢?她坐在宫中,被说两句也不疼不痒,谁能拿她如何?只要她保全了安远侯,等新皇登基,统治者想要叫不利他们的舆论消失还不是容易的,再不济时间也会消磨一切,只要保全左氏。
是,她是当众耍无赖了,但是也达到了目的。没有了证据,便不能治罪安远侯,她保全了她的族人,那便都值得。因为左氏若没了,她这么多年的心血努力便什么意思都没了。
太子的面色难看起来,几个大臣面面相觑。笔迹本就难辨真伪,如今被毁成这样,就算能拼凑起来,还顶个屁用,神仙也辨不出真伪来了。
一时四下俱静,太后面露懊悔自责,道:“安远侯是皇亲国戚又是国之栋梁,如今还领兵在外,太子乃是储君,这刁民口口声声说安远侯谋害太子,这便是挑动内乱,令血亲互相残杀。其心可诛,其罪滔天,哀家方才一见那字迹分明是模仿的,又观私印模糊不辨,实在太过生气,一时忘形竟然……哎,这可怎么办,如今哀家亲手毁了能证明安远侯清白的证据,这可真是……”
太后懊悔难言,却在此时完颜宗泽才笑着上前,扬声道:“皇祖母英明,火眼金睛,竟一眼便瞧出那封信是伪造的,真叫孙儿佩服万分。”
见完颜宗泽不怒反笑,而且竟然就顺着她的话承认了那信是伪造的,太后当即一诧,愕住了。
半响,她才道:“安远侯的字乃哀家之父已故宁国公亲授,伪造的再真,哀家一眼也能看出不同来的。”
完颜宗泽点头,说出了令众人皆惊的话,“方才那封信确实是伪造的。”
他一言场面一静,接着百姓们哄得议论开来,几位大臣也露出了惊诧神情,完颜宗泽却又撂下一记响雷来,只见他从怀中又取出一封信来,扬声道:“因为,这封才是藏在柳芽巷树干中的证据!”
他言罢,又是一静,众人皆被这一番番惊变弄懵了,太后本松了一大口气,此刻见完颜宗泽又掏出一封信来,且说出这样的话来,登时头脑半天发空,接着才蓦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明白了一切。
难怪方才那封信她毁灭的那么容易,原来是太子等料定了她会这么做,故意弄了一封假信来耍弄她,此刻她出了丑,令全天下人都知道她对太子薄恩寡义,丢了名声威严,失了所有,却还救不了安远侯徒惹了一身腥。
她突受如此打击,大口喘着粗气,被左嬷嬷扶着才勉强站稳。
百姓们先闻那封被太后撕毁的信当真并非安远侯真迹,还在想难道太后刚才真是怒不可遏,失了行事分寸?此刻见太后一副不堪打击的样子,多半已想的明白,太后是真打定主意要袒护安远侯,不然不会这种反应。
太后缓过劲儿便道:“怎么故意拿封假信给哀家看,哀家方才气的险些晕过去。”
太后这分明在说完颜宗泽不孝,故意气她。完颜宗泽却面露冤枉,道:“孙儿因怕今日取证物的途中生变,这才令人准备了一封假信,孙儿取到信时便将这真假两封信掉了包,将孙儿令人伪造的假信众目睽睽交给了柳侍郎,果真柳侍郎在回来的路上便遭人袭击,险些被顺了信去。好在被孙儿等拦截又夺回了这信,而且还抓到了那欲劫信之人,本是虚惊一场,可太后也说了,安远侯被控诉谋害太子一事关系重大,安远侯又是皇亲国戚,孙儿也恐辨认字迹的先生们难以服众,或是沽名钓誉,认错了字迹,便想以那封伪造的假信件试上一试,倘使先生们能一眼分辨出是假的,皇祖母,孙儿和各位大臣以及百姓们也能安心。可没想到,皇祖母眼光毒辣,有此本事,一眼辨别出真伪来,孙儿真是多此一举,自作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