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院使看到徐小乐大惑不解的表情,得意道:“我爷爷年轻那时候,若是看上了哪家姑娘上门提亲。姑娘总是会偷偷看一眼,若是合心意,就说:‘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若是不合心意,就说:‘女儿还想再多照顾大人两年。’啧啧,你说你这个套路老不老?百多年都没丁点进步呀。”
徐小乐竟无言以对。
沈院使又道:“我劝你呐,别挑三拣四了,先找个御医带着,熟悉一下京师这边的环境。哪家的病能看,哪家的病得拖,他们这些人都心里有数。你自己一个愣头青到处撞,难免要惹出祸事来。譬如重庆公主的这个毛病,是咱们御医能治好的么?”
徐小乐道:“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咱们做医生的,爱惜羽毛挑拣病人,这最伤医德了。”他就说起了嫂嫂生病时请不到大夫,自己那时誓,若是学医有成,只要人家求医,不管能不能治,都要尽力出手。
沈院使听了叹了口气,道:“能够名垂青史的国医圣手,大多都有你这样的遭遇。悲惨些的还会全家死绝呢。不过你想啊,你还没学出头,若是名声就坏了,甚至一个不小心被配边疆,那你岂不是断送了后面那么多年能医治的病人?”
徐小乐道:“所以这事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只要不是庸医杀人,就不该有这般风险。医生是治病救命的,又不是阎王爷,还能叫人起死回生?国法真该好好改改。”
沈院使走到门前,立定转身道:“我也不请你进去喝茶了。这样,你要去给重庆公主治病,我也不能拦着你。若是治好了,也没多少好处;若是治不好,你在太医院就能听到不少风言风语了。”
徐小乐道:“治好病人就是最大的好处。至于风言风语,那算什么,我权当他们放屁。对了,沈公,太医院真的藏有历代医书?”
沈院使知道徐小乐的意思,就道:“那还用说。永乐爷编撰《永乐大典》的时候,从全天下藏书人手里抄书,医书部分另抄一份存在太医院,择可用者雕版刊印,行全国军民药局。你说还有谁家能比咱们这儿医书存得多的?”
沈院使就等着徐小乐开口求阅,忍不住当下就抚须作态,准备好好戏耍这个少年。谁知徐小乐却道:“那为什么民间连套《内经》都凑不齐?”
沈院使颇有些尴尬,一时语噎,道:“刊印再多也不够,没银子怪我咯?”说罢转身就走。
徐小乐连忙追了上去,道:“沈公,我要怎么才能进去借阅呀。”
沈院使已经砰地关上了门,道:“你当上了御医就可以了。”
徐小乐一愣,隔着门叫道:“那个好像有点慢啊!有没有快点的法子?”
沈院使也隔门道:“治好重庆公主的病,我就特许你去藏书室。”
徐小乐还想敲门,但是刚抬起手就又缩了回来。他突然间觉得有点意思,好像谁都不信他能治好公主。这种挑战让徐小乐在治病之外又多了一份乐趣,心中已经盘算着等他治好了公主,该如何欣赏旁人吃惊诧异的神情。
在徐小乐想看别人的吃惊诧异之前,别人却已经提前准备看徐小乐灰头土脸的模样了。
照理说,治不好病也没什么,只要跟病家告罪:“不才学艺不精,实在无能为力。”病家也只能假装大度地说一句:“还是辛苦先生了。”然后另请高明。然而重庆公主家可不一样,一方面她是天家贵胄,金枝玉叶,另一方面她有个很厉害的侍女。
楚书瑶。
这侍女只要请谁看病,就一定要看到成效。太医院的几位小方脉御医去看了之后,几副药下去不见好转,就知道这条路走不通,理所当然地请她另请高明。然而楚书瑶却是个倔强女子:我都还没放弃,你怎么能放弃?死活要扯住这位御医看病,直到这位御医实在无能为力,躲她如躲债,她才无奈之下另请御医。